宁雪逼问道:“那人是谁!我问你那人是谁?”
“那人是……”
模糊的天光蓦地映在戒指上,白翎看清楚了。
他喃喃道,“裴响——阿响!”
在唤出名字的霎那,阴间的乱象停止了。白翎浑身一轻,顿时若不系之舟,飘摇而上。
一道红线浮现在他指间,缠绕着他的尾指,不曾松开。
白翎捻着这根细线,染得一手猩红。他抬头仰望,看见漫天阴雨变成了纷纷血雨,他蹭掉红线上的血水,露出皎洁的银丝!
一声初春的惊雷唤醒了天地。
阳和启蛰,万物复苏。
白衣青年猛然坐起,发现置身于一尊青玉案上。四周种满了白玉兰树,莹白的花朵沐浴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中,满地乱琼碎玉。
第185章一百八十五、倏忽准备英雄救美!!!……
落花纷纷扬扬,芬芳似曾相识。
院中无人,静悄悄的。白翎一眼认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裴响的地方,裴家别院。
青年立即下地,回头看了一眼古老的青玉案。他身上并无不适之感,胸口的伤不复存在,白翎往领子里摸了一把,连疤痕都没有。
灵气由他体内散发,形成自然屏障,隔绝了雨水。白翎凝水成镜,拉开衣襟确认,伤口的确消失了。
他顿时被一股强烈的不安压住了心头。
上回一睡,睡了百年,还是在没死透的情况下。这回死得透透的,他该睡了多久?
白翎又找遍全身上下,发现准备用来向师弟求婚的对戒也不见了。
他更是生出隐隐的焦躁,快步出了别院。
果不其然,白翎正位于洛东裴府。他看见了熟悉的锦簇花团,遍布宅内。
但离上一次到访,不知过去了多久。裴府的格局无甚变化,种的花却与以前大不相同。
多数林木适值荣期,花开正艳,然而像无人莳弄似的,一味疯长。叶片与枝条未经修剪,葱茏地积压在花朵旁边,姹紫嫣红和欲滴苍翠堆作一处,竟如荒废了一般。
白翎走出别院,仍没碰到任何的侍从。
宅内空虚,无人值守,人都去哪里了?
当他来到裴声居住的主楼外,终于听见了许多声音。医师模样的人进进出出,提着装满血水的木桶,或者沾满血污的绷带。
里面的声音也变得清晰,竟然是伤患的哀嚎。白翎心下收紧,登上台阶,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他想拦住路过的医师问明情况,对方却满面麻木地摆摆手,示意赶时间休要多言。
白翎只好三步并作两步,亲自进大堂查看。
当他走进去后,那个挥手不语的医师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呆立片刻,蓦地回头看他。
此时的裴家主楼内,全无当年的金壁辉煌之状。从屋顶垂落的帐幔还在,但成了分隔伤患地铺的纱帘。
所有的名贵器皿、奢华桌案一概撤下,空出地方,让病人与家属落足。医师在其间奔忙,看着不像医修,只是凡人街市上开药房的郎中罢了。
可是地上痛呼或气息奄奄的伤者们,并非修士,而是毫无修为的凡人。他们的伤口溃烂严重,难以愈合,冒着黑腾腾的魔气,触目惊心。
主楼共有三层,塞了近千名医患,几乎没有空闲处。
日翎一时愕然——怎么会同时出现这么多被魔族所伤的凡人?而且,这里可是远离魔域的南方!
一股药味混在血腥气里,飘过鼻尖。
有个小童蹲在角落熬药,白翎问她:“小朋友,请问裴家家主在哪儿?”
小丫头愣了一下,稍后,脆亮的童声穿过了整个大堂:“姨奶奶——”
大堂尽头的帐幔后,放着一张桌子。有人在那儿批阅物资清单,因为被人团团围着,白翎刚才并没有看见。
直到小女孩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回头看来。
他们发现白翎时,无不呆滞了一会儿,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震惊地傻在原地。
重重人影中央,裴声也站起来了。经过短暂的错愕之后,她快步来到白翎面前。
多年不见,当初蕴光内敛的家主已垂垂老矣,鬓边星星。白翎眼看着她走近,一时无法相认。
不过,裴声纵使年迈,精气神不曾衰弱分毫。她满头银丝分毫不乱地绾着,以荆为钗,面容清瘦严肃,待确认真的是白翎不假,终于动客。
白翎看着她朴素的黑麻袍服,道:“家主,请问现在是……是什么时候了?我的意思是,现在是哪一年,我睡了多久?阿响他……他在哪里,怎么没看见他?”
凡是能活动的人,都聚拢到他们身边,难抑激动之色。连地上躺着的伤患也忍住痛楚,含泪望着他们。
白翎说:“大家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都是魔物造成的伤口?”
裴声的声音亦含哽咽,放轻语气道:“白真人,你刚醒来,问题一定很多,我一个一个回答。现下是你长眠后的第十年——从你被各位仙长和阿响送到洛东开始。”
“十年……太好了,这次才睡了十年!”白翎几乎有些惊喜,问,“然后呢?”
“在你‘死’后,展月老祖着手准备飞升,意欲成为修真界首个飞升成圣之人。可是,他已经没有耐心等待了。而修习《太上迢迢密文》者,须以血气和死意祭炼,他……他撤去了人魔两界间的秘境,令整个修真界充当祭坛熔炉。”
白翎:“……什么?”
操控秘境隐现的权柄在拜日神教手里,此境一关,群魔倾巢南下,且大部分没有了魔尊统辖,只会肆意残害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