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时,诏狱石阶传来脚步声。
窦唯摩挲着腰牌上的虎头纹,望着眼前这位名震南疆的少将军:“世子真要见?”
“舍妹自幼娇养,受不得惊吓。”司徒长恭递过沉甸甸的锦囊,“还望窦统领行个方便。”
牢门铁链哗啦作响,费大爷扑到栅栏前涕泗横流:“贤侄!飞燕她……”
“费世伯莫慌。”司徒长恭侧身避开那双脏手,玄色披风扫过满地稻草。
他目光落在最里间的囚室——司徒飞燕抱膝缩在墙角,云鬓散乱,囚衣上沾着暗红血渍。
毕竟是亲兄妹,血浓于水,他对司徒飞燕的贪婪之心感到痛恨,尤其是当她贪得无厌地索要卫云姝的嫁妆时。
然而,在这一刻,目睹她陷入了困境之中,他不由自主地心生忧虑。
“妹子……”司徒长恭的指尖触上生锈的铁栅。
“大哥!”司徒飞燕扑过来时腕间镣铐哗啦作响,“陛下真要斩尽杀绝?”
“慎言!”司徒长恭扫过隔壁牢房的费家人,“圣谕只诛首恶,只砍牵涉私盐买卖者的脑袋,其余人等应该会无罪释放。”
费夫人突然扑跪在地:“求世子救救我家煜礼!”她额角撞在青砖上渗出血丝。
要……砍头?!
司徒飞燕身子晃了晃,金步摇坠地碎裂。
司徒长恭正要伸手,却见她软绵绵栽倒,惊起满地鼠虫。
“快传大夫!”费夫人哭喊着摇晃儿媳,“好孩子,娘知你对煜礼情深,舍不得他被砍头……”
司徒长恭盯着妹妹惨白的脸,心头猛地一沉。
徐宬带兵闯入时,铁甲寒光映亮司徒长恭煞白的脸。
“徐统领。”他喉间发紧,“费家牵涉几人?”
金吾卫统领抽出卷宗:“费家真正倒卖官盐的,只有一人。”他顿了顿,“正是贵府的大姑娘。”卷轴哗啦展开,朱笔圈着“司徒飞燕”四字。
司徒长恭闻言,如遭雷击!
贩卖私盐的幕后主谋,竟是司徒飞燕!
檐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齐国公府阆华苑内,蔡氏正对着菩萨像诵经。
沉香木供案突然裂开细纹,惊得她手中佛珠散落满地。
“夫人!”嬷嬷捧着药碗进来,“世子爷回府了。”
司徒长恭踏着雨幕闯入,玄色大氅滴着水:“父亲何在?”
“你妹子在牢里怎么样了?”
“若果真如传闻所言,费煜礼涉及私盐倒卖,或许尚有一线生机可供谋求?即便是遭受流放的惩处,毕竟相较于斩首之刑,尚存一线生机。毕竟,不能让飞燕那般年轻便守寡,承受无尽的孤寂……”
蔡氏的言辞犹如纷飞的雪花,纷纷扬扬。
她心中固然闪过让司徒飞燕与丈夫解除婚约的念头,然而在本朝风俗中,尽管女子有权提出和离,但和离之后的女人,即便有家族的庇护,亦难逃世人的戳脊梁骨。
即便是高贵的长公主,不也必须忍受那个不深爱自己的夫君吗?
因此,最明智的策略仍然是保住费煜礼的命,如果实在无法挽回,便待他命归黄泉之后,再让旁系子孙继承他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