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府。
阆华苑内烛火摇曳,青铜灯盏爆出朵灯花。
齐国公摩挲着青玉扳指,听着外头渐歇的脚步声——金吾卫的玄铁靴声到底与寻常巡夜不同。
“私盐案牵涉三司九卿。”司徒长恭将茶盏重重一搁,“父亲可知太尉府也被围了?”
话音未落,檐角铜铃骤响。
暗卫翻窗而入,单膝跪地时带进股血腥气:“世子,费府女眷尽数下狱。”
蔡氏手中佛珠“啪”地断裂,檀木珠子滚了满地:“飞燕才嫁过去几年!”她踉跄着抓住儿子袍角,“快去找卫云姝!让她进宫求太后……”
“母亲!”司徒长恭扶住摇摇欲坠的蔡氏,“云姝前日才将嫁妆讨要回去。”
蔡氏染着凤仙花的指甲掐进他手臂:“她是国公府媳妇!飞燕是她小姑!”护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你这就去惊鸿苑,就说我什么条件都答应她……”
“够了!”齐国公踹翻脚踏,“费杰誉私贩官盐时怎么不想着国公府?”
他盯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即刻备车,老夫要面圣。”
司徒长恭按住父亲:“此刻进宫等同自投罗网。”他展开舆图,朱砂笔圈出太尉府,“陛下连亲叔叔广陵王都拘了,咱们求的情算什么?”
蔡氏紧紧握住拳头,不肯放松分毫,“那飞燕又该如何是好?”
司徒飞燕是她历经十月怀胎生育的心肝女儿,从小就被她宠爱有加,这才逐渐养成了她那骄纵任性的性格。
齐国公望着她那张愁眉苦脸,以及最近愈发憔悴的身影,心中终究不忍,温言安抚道:“好了,你先别慌乱失措。”
“此次皇上大胆改革,涉及众多官员,甚至包括宗室皇亲和太尉,比你我都更为焦虑的人不知有多少。”
“待到皇室宗亲和太尉学子向皇上施加压力,皇上想必不会依旧按照旧规,株连私盐贩子的亲属,最多只会惩处那些私盐贩子而已。”
“届时我会四处奔波,设法为飞燕谋求一条生路。”
司徒飞燕毕竟也是他的女儿,他实在不愿看到她走向绝路。
“嗯。”蔡氏这才略微松了口气,但仍有些忐忑不安。
……
更漏声断,惊鸿苑内烛火摇曳。
卫云姝倚在贵妃榻上,指尖摩挲着青玉茶盏。
窗外忽地掠过道黑影,冬安踏瓦无声,飘然落地:“公主神机妙算!费府上下果真被羽林卫押走了。”
“司徒飞燕可在其中?”夏欢急急追问,手中绣帕绞成麻花。
“奴婢不识那妇人模样。”冬安解下蒙面黑巾,“但费家主子仆役三十七口,皆入了诏狱。”
卫云姝唇角微扬,护甲轻叩案几:“好戏开场了。”
翌日早朝,金銮殿内暗流涌动。
齐国公立于朱漆柱旁,眼见御史中丞出列奏道:“陛下,私盐一案牵连甚广,若尽数严惩,恐伤国本啊!”
景仁帝龙颜震怒,掌击龙案:“尔等食君之禄,竟为蠹虫求情!”冕旒玉珠相撞,惊得满朝文武齐齐跪地。
“陛下息怒!”户部尚书伏地高呼,“臣以为可依律法分而治之,主犯枭首示众,从犯流放充军,至于那些蒙在鼓里的毕竟无辜,还请陛下高抬贵手。”
齐国公与世子司徒长恭对视一眼,后者紧攥象牙笏板的手稍稍松开。
诏狱潮湿的青砖地上,司徒飞燕蜷缩在角落的身影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