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住了,师兄。”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月光照不进屋子,一旦安静下来就变得压抑。
裴长砚从袖口拿出一个淡青色海棠花纹锦囊,挂在江思昭腰间,他忍着胸腔汹涌,罕见地开了句玩笑。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江思昭一下高兴起来,耷拉着的眼皮俏生生地掀起。
不得不说裴长砚真的很了解江思昭,不仅记得他所有的喜好,还多年如一日地在某事某刻送上小惊喜。
江思昭娇气却很好哄,不开心时只需要简单的一个物什,或是一块漂亮的木牌,或是一件新衣服,都能让他忘掉不愉。
摸着锦囊上的花纹,江思昭抱了抱裴长砚,脸颊两侧浮现小小的酒窝,一扫方才的阴霾:“谢谢师兄。”
他拨了下锦囊,与前几日裴长砚修好的玉佩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声。
裴长砚垂眸,目之所及皆是躲在他玄衣之下的师弟,耳旁突然响起两道声音。
一道声音蛊惑他,把昭昭留在这里,他是你养大的,理应与你共沉沦。
另一道声音又让他放走昭昭,昭昭是你师弟,你怎能对他做出这等荒唐事情,你忘记师尊临终前的嘱托了么?
荒唐。
裴长砚内心冷笑,再荒唐的事情他都做了。
第二道声音越来越弱,那块印着黑色龙纹的玉佩被扔到案台,魔气经过裴长砚的手被完全净化。
江思昭成年之后,裴长砚曾撞见许多人明里暗里向师弟示爱。
小孩子心性幼稚虚荣,那时的江思昭如同一只初入丛林的漂亮小雀,娇气又爱攀比。
娇气是因为有人宠着他,爱攀比是因为他他知道不管比什么,裴长砚都不会让他输。
虽然在他的教导下江思昭不会无缘无故接受别人的好意,但难免有有心之人,故意哄骗江思昭收下信物。事后再拿着从江思昭这里交换的物什找上裴长砚,向他求娶江思昭。玄灵山重诺,信物重如千金,甚至可以说是见信物如见人。
要多亏彼时的江思昭尚且稚嫩,不通人情世故。听说与别人结为道侣就要离开玄灵山,再也见不到师兄,与那哄骗他之人说的一点都不一样。立即改变说辞说那信物是被这人骗走的,并非他主动送予。
事后裴长砚看在两派合作的面子上,给了他们一些补偿,把人打发走了。
此事发生后,很长一段时间裴长砚待师弟不都似以往亲近。
恰逢玄灵子仙逝,按其遗言由裴长砚继位掌门,山门积压事务亟待处理,裴长砚一时没顾上江思昭。
而江思昭看似高贵冷艳像只波斯猫,实际是个敏感的娇气包,还极爱胡思乱想,以为师兄终于是嫌他烦了,所以才不理他,每晚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软榻偷偷抹眼泪。却又始终不敢上去问,生怕得到那个令他害怕的回答。
长那么大,师兄弟俩第一次“冷战”那么久。
或许不该叫“冷战”,应该说是“僵持”,一个没想好该如何决定,一个不敢上前。
直到一天晚上,江思昭花妖印记成熟。仿佛无数根针扎向全身脉络,他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凭着本能,他跑到师兄的昭华殿,一把扑到裴长砚怀里,哭着喊难受。
江思昭是妖族之事,裴长砚早已知晓,甚至他对江思昭的了解超过江思昭本身。因此他没有半分惊讶,像往常一般把灵力注入到江思昭体内。但与以往几次不同的是,江思昭并未没有得到的缓解,反而像个小火球一般一边往他怀里拱,一边哼哼唧唧地喊难受。
清冷的双眸含着水光,依稀听到裴长砚问他哪里难受,江思昭咬着唇,抓住师兄悬在半空的手放在心口,小声道:“这里疼。”他缱绻地感受到男人身上久违的体温,如同即将溺死的天鹅,大口掠夺着空气。
他心好疼,他不喜欢师兄对他冷淡。这种感觉好像他曾经修炼偷懒,师尊为了让他静心修炼把他关进小房子。
小房子又黑又小,只要他一开始分心便会发出刺耳的响声,这给年幼的江思昭留下很深的心理创伤。
师尊不让师兄去看他,但师兄会偷偷地来,他像是话本里无所不能的英雄,不知怎么在这一间密不透风的房间里找到机关,打开后出现一个小口与外界联通。
他委屈巴巴地把手从小口伸出去,扯了扯师兄的衣角,闷声说:“师兄,我想出去。”
他不喜欢修炼,因为这些术法他学起来很困难很费劲。有时他都怀疑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别人学起来很容易的法术到了他这里难如登天。
裴长砚拍了拍师弟的小手,低声说:“好。”
江思昭也不知道他这句好是何意,但有了裴长砚的陪伴,他并不那么害怕了,在心里计算着日子等师尊把他放出去。
然而还没等他算几天,师尊就派人把他接了出去,但师兄却消失了一段时间。
裴长砚对他的疏远甚至比让他待在那个小黑屋里更害怕。他从小无父无母,跟在师兄身旁长大,师尊仙逝后,如果连师兄都不要他了,那他真是孤身一人了。
花妖印记成熟后,江思昭每年都要经此一遭,裴长砚一开始能用法术帮他缓解,后来发现不管用了。
浑身滚烫的师弟在他怀里来回扭动,像只不通人性的小宠,身体蹭来蹭去。
其实难耐是正常的,裴长砚也知晓该如何帮他,他抱着江思昭来到偏殿后面的温泉,施了道术法,温泉变成了寒潭。
他该把江思昭放下去,但师弟脚尖刚一碰到寒潭水便缩了回来,太凉了他受不了。
江思昭似乎意识到裴长砚要做什么,含着水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鼻息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裴长砚喉结,天真却又引诱着人。
裴长砚喉结滚了滚,眼眸翻起惊涛骇浪,随时能把人吞噬进去,他做了一件荒唐的事情。
——帮花妖授粉。
彼时的裴长砚还不像如今强势悖逆,事后他给江思昭穿衣服,瓷白如玉的皮肤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他顺手用法术抹了去,顺带着江思昭的记忆。
荒唐之事,理应不该存在。
江思昭不知何时昏了过去,下唇被咬得破开了小口,有血珠沁出来又很快被卷走。
裴长砚清晰地感受到丹田处产生片刻异动,立刻调息固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