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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90(第7页)

他满身黑衣,寡言少语,且随身带着勾魂的铁链,落在白翎眼里,忽然刺痛了他的心扉。

白翎稍稍歪头,不知怎地,感觉自己见过一个这样的人。有些相似,又不太相似——那人是谁呢?

白无常扶上他的肩头,道:“好啦,先别想啦,走吧!”

话音落下,白翎浑身一轻。他终于发觉,自己的状态很奇怪:脚不是站在地上,而是沾着地的,时刻可能飘走。

两位无常变成了黑白两色的鬼火,挟着白翎飞掠。

白翎更感到奇怪了。他记得自己有严重的恐高症,以前学校组织的爬山活动他都不参加,现在怎么能飞?

等等,怎么能飞!这才是最重要的!!!

白翎的脑子里一团乱麻,依稀浮现了许多画面。他不是第一回飞,以前也确实恐高,但有个人抱着他飞了无数次,生生让他靠在那人怀里时,抹消了对高空的恐惧。

更多记忆如水底沉沙被搅动,逐一归位。

霁青道场、展月一脉,仙去山、嵌玉湖……

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永远装不满的宝盂口水波荡漾,灵泉倒映着云影天光。

仙家洞府层林尽染,风吹叶浪。窗外无尽夏,山里四季春。

直到某天,在这两点间往返的日子结束了。

不同的画面喷涌而出,无一雷同,时而是煌煌巨剑撕裂云海、时而是潮水般的兰花螳螂在月下映射寒光,每一幅场景都惊心动魄,刻骨铭心。

但为何在生死之际,并无恐惧不安,只有历险探幽的畅意?

两团鬼火的速度极快,掠过无尽荒原上浩荡前行的鬼魂。

阴雨不止,鬼哭无休,古艳的红花如血如火,一路烧到了阎罗十殿。

白翎想起了很多事,只有最重要的想不起来。他甚至想起了死时的场景——好多人围着他,有个人抱着他哭。

到底是谁呢?

森严的殿宇屹立在嶙峋怪石间,远方的高崖被夜色湮没。宫室朱檐墨墙,传出一声又一声哀嚎,许是拒不认罪、遂遭酷刑的厉鬼。

殿外的亡魂排成长队,一眼往不到头。

自翎见自己越过他们头顶,直奔殿内,道:“为什么我可以插队?”

“因为你是大名鼎鼎的关系户。不然,哪里需我们兄弟两个专程接送你?”白色鬼火回答。

白翎说:“我不想这么快去投胎——等下,我哪来的关系?”

“等下见了,你就晓得了。”白色鬼火笑道,“你这厮好生古怪,别个死鬼都巴不得早脱苦海,前往新生,尤其是你这样来世应有福报的,为何你不想走?”

“我总觉得忘了什么。”白翎诚恳地说,“我能想起来再走么?”

黑色鬼火冷冷道:“你若想起来,便不会走了。”

他们落在殿内,白无常化回人形,吐出长长的红舌头:“过于强烈的执念啊,会被留在地上的。不然死掉的家伙都要留下来等惦记的人,岂不是鬼满为患喽?”

白翎安静片刻,问:“那我再也不能想起来了吗?”

白无常说:“亡魂当然不能,但……请。”

他将手一伸,示意白翎入内。大殿穹顶,鬼火森森,墙上画着色彩艳异的地狱图景,所绘正是有“剥衣亭”之称的寒冰炼狱。

不知是用什么涂料画的,狱中血池翻滚,枯骨结冰,惨淡愁云之间,散发着阵阵混合彼岸花香的腥气。

十余名阴差忙碌进出,押送着准备入狱受罪、或者好不容易捱到了刑期结束,将去转轮王殿被判投胎的阴魂。

他们纷纷向黑白无常见礼,不乏些皮肉俱烂,遍体冻疮的惨状,看得翎眉梢轻跳,心说自己就算没有行善积德,也好歹度过了无甚大错的一生,被带到这来干什么?

很快,他看见了殿尽头的宝座上,一名身穿阎罗袍服、头戴冥王冕旒的青年。

对方见到他,笑呵呵地站起身,如生前般袖着手说:“好久不见啊白仙友,此去经年,别来无恙?”

白翎看着那张不甚出彩,但令人见了便觉舒心的面孔,道:“你是……”

楚江王说:“呵呵呵呵,没错,在下正是……”

“你是萧缘!萧道长!!”

白翎不禁笑了,奇道:“你怎么在这里?”居然真是他的人脉!

“说来话长啊白仙友,在下当年魂飞魄散,本以为就此意消,不料诸多阴灵需受管辖,自然是死去的鬼管他们最为合适了。鬼死为聻,亦称作魙,鬼见畏之,如人畏鬼。”

白翎抚了抚胸口,确实觉得离萧缘近了之后,心口像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不太舒服。

他道:“如果你变成了阎罗,那是不是也有别人……?”

殿外突然涌入一阵阴风,卷来凄艳的红花。花瓣飞旋,凝聚成一道绮丽的身影。

萧缘客气笑道:“说谁来谁了。”

一位面如覆霜的美人缓步入内,纵使阎罗的冠袍繁重堆华,也难掩他她冰清玉洁之质。

白翎招呼道:“宁真人,果然是你!怪不得阿花那把叫‘别寒’的剑总是显灵,原来你真的还在!”

宁雪上下打量他一眼,神色依旧冷冷的,道:“我当初传与你的诸多典籍和法门,你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啊,真是抱歉。”白翎道歉道得飞快,“根本没学。”

宁雪柳眉倒竖,凤目圆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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