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羡眼色复杂,“如果一直无法给汪越定罪,或者我姐姐永远醒不过来,你有没有想过这骂名你要担一辈子。”
“我宁愿担一辈子骂名,也不想后半生有愧于心。”
他沉默许久,才郑重说,“我替姐姐谢谢你。”
“别这么说,本就是我欠她的。”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南晚吟说,“去做准备吧,我还有一些事要做了断。”
“好。”
闻羡下车,南晚吟让司机掉头去金陵府,之后给武川发去一条消息,让他一小时后开车来接她。
回到家里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夕阳沉入鳞次栉比的楼宇,清冷一轮明月升至中空。
房阿姨在准备晚餐,这几天家里气氛沉闷,她吃的东西也很少,房阿姨有些担心,变着花样做菜。
见她回来,房阿姨擦干净手从厨房迎出来,“回来啦?快去洗手,等先生回来砂锅里的汤就该炖好了。”
正说着,裴泽州从电梯里走出来,眉宇积氲一层疲色,看到她又很快调整好,语气温文内敛问她刚回来吗。
南晚吟没回,对房阿姨说,“您去房间休息吧,我有些话想问他。”
房阿姨听出她语气疏冷,没由来心头一跳,担心看向裴泽州。
“按她说的做吧。”默了默,裴泽州说。
房阿姨关上火,一步三回头进了房间。
裴泽州朝她走来,亲眼见证那双温柔含情的眼眸是如何蓄满疏离冷漠的,曾经无数个日夜他在里面看到自己的样子,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而现在,那双眼眸里仍盛满了他,只是再无情意,只剩冰冷漠然的审视。
像对待一个犯人那样无情决绝。
几步的距离他走得缓慢艰难,到她面前握住垂在身侧的手,带她在沙发坐下,而他自己单膝撑在地上,下巴抵进她掌心。
“其实应该想到的,你这么聪明又能瞒多久。”
指尖轻轻剐蹭他淡青色的胡渣,她轻声说,“只要你能让汪越接受审判,我可以原谅你,就像你原谅我那样。”
她仔细凝视,不放过他任何神色变化,而他的回应唯有沉默。
意料之中,她的手指一根根缓慢抽出,眼底只余冷漠,“跟你们这种人比,我还是太天真对吗?”
第89章第八十九章二十岁锋芒毕露没带他跑赢……
裴泽州还想重新把她的手攥进掌心,换来一声极淡地讥笑,她视线自上方投下,既有嘲讽,又冷若冰霜。
“不要碰我。”
他挽留的动作停滞在半空,低喃一句“晚晚”。
她的回应是平静摘掉戴在指间的戒指,然后是手腕的镯子,和他有关的东西一一褪去,毫不留情摔落在地上,几个弹跳后不知滚落到哪个角落里。
最后是从包里拿出那串当初在港城集市买的珠贝手链,廉价到已经忘记具体价格,总之不会超过三位数。
裴泽州故作镇定的眼眸也在这一刻彻底失态,僵在空中的手重新向前企图挽留。
南晚吟始终淡漠无情看着他,在他手指向前的同时用力扯断串联的珠线,珠串崩断一地,像溅落的水珠四散。
她说,“都还给你,过去就当我自不量力,今后我们再无瓜葛。”
“如果你还有愧疚,我只请求你一件事,我和汪越之间的恩怨,你高抬贵手不要再干涉。”
裴泽州被她的话语刺激到,眼眶愠红质问,“你为了闻悦要对我做到这种程度?汪家没你想的简单,把汪越送进牢里他们势必狗急跳墙,于公于私我只能选择牺牲闻悦。”
“那就对你的选择负责!”她眼底讥诮,冷声回道。
随后起身,毫不留情迈步离开。
身后,裴泽州膝行一步紧紧攥住她手腕不放,将那支寺院求来的签塞进她手心,声音低哑,带着一丝恳求:
“你不是说我以后都是好运气吗,这好运能不能留下你?”
她的视线居高临下,眸底唯余冷寂,“别幼稚了,这东西和刚刚那串珠子没什么区别,掉在地上都不会引人多看一眼,你凭什么觉得我真的在意?”
“裴泽州,你还没认清吗?我对你,从来只有虚情假意,现在戏台散了,你死在这我都不会多看一眼,更何况是一支破竹签。”
她一字一句狠绝无情,裴泽州眼底红透,仍不死心逼问,“那你为什么答应求婚?那些也是虚情假意吗,为我做到这种程度会不会太委屈你?”
“因为你有权有势!唯有踩着你我才能真正融进普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触碰的名利场,答应求婚只是因为我在你身上有利可图,没有一丝一毫是出于我爱你,听明白了吗?”
泪水从眼眶滚落,真情假意她已经分辨不清,或许真心有过,也或许只是幻觉,总之到如今一切已经没了意义。
裴泽州喊她名字,克制的情绪尽数脱笼,所有自嘲化成一句,“那为什么不继续欺骗下去,你想要的我不都在给你吗?”
“我是贪婪,不是没有心。”她无力一笑,挣脱被他紧握的手腕,竹签摔在地上,她最后看来一眼:
“隔着一条人命,怎么自欺欺人。”
裴泽州望着她背影离开,没带走任何东西,那样决绝又不留余地。
他想不然就这样算了吧,她既然从未有过真心,他又何必让自己卑微到一文不值,纠缠下去两败俱伤。
失力低下头,那支遗弃在地的上上签不知何时落下一滴泪,饱满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