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党争正式拉开序幕,两年春秋,曹忌在梅州帮助老皇除掉了一十三人,这事……那个小哑巴知道了多少看见了多少?
笼馆本是鱼龙混杂之地,传出去,始终不好听啊……
“这事……毕竟是天子家事,若让百姓传的沸沸扬扬,岂不是小题大做了?”
天子家事……
你竟把这事说成是家事?
天子杀太子,太子杀天子,九州震动百姓哀嚎。
一场家事纷争牵扯天下受尽苦难!
这……这还是家事吗!
孙知府执子颤抖,耳根发麻,沈按台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他五雷轰顶,却……
“孙知府,下啊。”
黑子应声落地,他却什么都不敢说,只觉寒气逼人,那曹忌面前的一帘春光好似都成了一扇雨帘,冷雨坠地,说出的话是刺骨寒心啊!
“你当初挑个哑巴,做得很好。事成,哑巴闭嘴,也是应该的。”
沈按台难得皱眉,他有些不耐烦了,想他在朝为官将近六十载,向来不愿意将话说的太明白。成天的打打杀杀挂在嘴边,与那些莽夫有什么区别,怎么偏偏曹忌还是听不明白呢?
“我记得,曹指挥使,原来可不是这样的人。”
记得他当年大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六亲不认的架势,还让沈按台铭记在心,他更记得陛下私下对曹忌的评语。
冷静之人居多,冷漠之人却不多。
这样一个无父无母只为活命的人,实在是难得可用的……
一把刀啊!
沈按台端起茶盅轻抿入口,想当初陛下还是抬举曹忌了。
自古以来,民间都说梅州是香软美人乡。
“看来我们曹大人到了这地界,也生生被绕指柔把腰间佩刀磨钝了啊。”
竟为一娼妓跪下求情,实属可笑啊曹大人。
“悲悯不应该用在这种地方,如果人人都怜惜一花一草一木一鸟,那世间除了圣人再无其他。”
可怜惜这些,难道是错吗?
难道非要我双手淋血,夜夜难眠才算完吗?
武将的刀,是忠君报国的刀,不是挥向无辜人的屠刀啊!
“大人!下官南征北战十余载,不说军功赫赫也是一心忠于陛下,不图荣华富贵不图高官厚禄,今天只求一个恩典!”
“不可。”
“求大人放过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
“曹大人不必再说了。”
“下官愿用指挥使官职换烛鸳一条性命!如若陛下点头,下官即可辞官带烛鸳归隐山野,从此不再踏入朝堂一步!”
他真的累了,他太累了,胆颤心惊幸苦经营十多年,荣华富贵他曹忌皆可抛,这踩着他人累累白骨夺来的官位他都可以不要!他什么都不要了,他只要烛鸳活着,他只要被他拖累的无辜之人活着啊!
“混账!”
整盘棋被掀翻!
黑子白子犹如乱石砸地,砸到陛下御赐官刀刀鞘上铮铮作响!白须震颤,一双老眼如鹰隼睁目怒视。
孙知府惊惧,腿脚发软翻滚在地跪成一团。
那白须已没有了和煦春光,那双眼睛,那张脸,真是个干干净净!干干净净啊!
“天真妄想!你这是不忠!值得吗曹大人?”
“值得!”
曹忌没有见过沈按台发怒过,以前遥遥相望他总是老神在在春风和睦,哪怕是天子震怒他都能在侧只轻轻一声叹息。
假的……天家的人,就没有真的!
这该是朝廷次一品大员的气场,这活该是一个运筹帷幄明哲保身的老臣的态度!
人前面具,人后恶脸!
这是你沈按台的为人之道,还是当今圣上,亲手弑子的真龙的为人之道!
“下官值得!十几年浴血奋战,为陛下鞠躬尽瘁值得,今天违抗圣意,送还官位更是值得!”
“你值得?”
沈按台怒极反笑,他的靴子底下尽是黑白棋子,他宛如棋盘上真正的猎手,已经要伺机而动,开始收网了啊!
“烛鸳姑娘,该说的话都说了,老身想,这很值得。”
嬷嬷说,天子家事不可外扬,咱们将这事一起捂下皆大欢喜。
她说,姑娘不说,防不住其他人说。姑娘若不再开口,其他人也就不敢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