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州城下雪了。
路上行人神色匆匆无一不是戚戚表情。
暴雪肆虐,连同梅州街道旁的老槐枝桠都被压弯,据说城外更是不好过,庄稼地都被冻坏了。
人人都少言,人人偶尔开口说的话都是,今年是个灾年。
天子重病,人心惶惶。
华雀裹着袍子走出笼馆,看这长街,昨日还是一派热闹,今日已经萧条一片,就连贪玩的孩子在家门口笑出了声,都要被长辈捂住嘴巴。就好像全天下的百姓都开始提前守丧。
很久没这么安静了,是死一般的寂静。
华雀紧皱眉头,心情不畅。
她立在馆口的梧桐树下望着长街尽头发呆,猛地看见一单薄的灰色身影走来,模样熟悉的很,华雀眯起眼睛一看竟是曹忌。
想当初是何等威风凛凛的指挥使,身骑追夜黑马,背覆追月披风,一夜之间都浑然变了。
“烛鸳好些了吗?”
“还昏睡着,郎中说需要休息。”
华雀把曹忌迎进笼馆,龟公本能上来相迎,可一抬头看见曹忌那灰扑扑的镇抚司官服一下变了脸又坐回石桌旁打起了瞌睡,一路走去,龟奴擦肩而过也不打声招呼,姑娘们瞧见了也就当没看见。
以前迎来送往,今日人走茶凉。
“指挥使大人,楼上请。”
“我已经不是指挥使了。”
“不论镇抚司还是指挥使,不过虚名而已,不必特意纠正。”
华雀走在曹忌前面,还一如当初客气,她打开烛鸳的厢房让曹忌进去看看,这两天曹忌日日都来,一呆就是一下午,华雀问怎么不回官僚,曹忌也只说如今被降级,实在没有公务可办。
曹忌这个人,喜怒哀乐不会都写在脸上,他说降级仿佛那被革职的人不是自己。华雀实在看不出他到底是失落到颓靡,还是打定主意再卷土重来。
“我来喂吧。”
华雀端来烛鸳的汤药时曹忌顺手接过,这几日都是他喂,华雀也习惯了。
两人相顾无言守着昏睡的烛鸳,曹忌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小心喂药时不经意说了一句。
“赵明熙找你,去看看吧。”
“他找我?有什么事。”
“许是商行事多,找你商量吧。”
华雀挑眉实在不信,商行事情再多也不该找她这一个局外人商量,可连曹忌都开口了,怕是正事,需要她过去。
这淌浑水还真入曹忌所说,进去了就别想出来,不让它搅个名堂出来,谁也没办法脱身。
华雀无法只能应允,穿上外袍去了赵家的商行。
待华雀走后,只剩曹忌一个人时他终于歇了劲儿,放下药碗看向烛鸳深深叹了一口气,最后捂住了自己的脸。
经过的小龟奴偷看到曹忌的背影,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是哭了吗?
是为自己被革职哭的吧,还是为老皇病重而神伤。
都有可能,总之肯定不是为娼妓哭的。
小龟奴偷偷瞧着,最后撇了撇嘴提着热水下楼干活。
曹忌捂着脸过了好久,窗几漏下的薄薄的日光都从他的手背上划下,他才放下了手掌露出眼睛。
他不敢看烛鸳伤痕累累的脸,可他却能看见烛鸳的枕头地下露出的一小截木钗。
这还是曹忌送的。
如此丑的木钗没想到烛鸳一直没扔,还像个宝贝似的压在枕头底下。
当初赵明熙说烛鸳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他送的木钗,曹忌突然很想问问烛鸳,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明明带来的都是灾难,烛鸳还要把他送的木钗当成救命符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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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雀】
“为什么?我喜欢你啊还为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要问个为什么,让我看起来像个傻子似的。”
茶盅被华雀砸在地上,热水泼了赵明熙衣袍,烫的后者站起来跳脚直嚷嚷,两人剑拔弩张任谁也没想到这刚刚还是个求亲现场。
华雀来时以为是商行有什么事,赵明熙又需要她来打配合。
结果没想到来了后赵明熙这个人吞吞吐吐,先是把人领到内厅,又是摆了好多盘瓜子蜜饯好吃好喝地供着。
华雀本以为赵明熙这阵仗是要跟她促膝长谈,说说什么如今老皇病重太子掌权梅州势力倾斜接下来该怎么做才不至于让自己死的太惨的话。没想到对方……
“如果我说我想娶你,你会怎么想?”
“你说什么?”
“噢还有,南面的盐行掌柜也给你坐,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