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大爷您说是不是?”
章大爷是笼馆的老油子了,要有什么意见都先问问他老人家,只看章大爷眯缝着一双醉眼剔牙,“啧,是也不是。”
“怎么讲?”
“这笼馆啊,就是一滩浑水,莫说笼馆,就是整个梅州城都是一滩浑水,谁都搅和不清的,你说是不是啊?黄举人?”
黄慎之刚刚被大家宽慰了不少,此刻被章大爷猛地一问,一向能言能语的他竟然怔住了。
旁的人还顺着章大爷的话添油加醋,“能搅清的只有站在顶上的那几位罢了!”说着还指了指笼馆的第七层。
“真是,黄举人你伸张正义,可到头来呢?咱们呀,跟那几位不一样。”
“不一样的啊,你以为自己登了梯子,人家可蹬的是云梯!”
大家争论不休,又有公子跳出来情绪激动。
“哎,我说你们就别捧她徐娘了!笼馆不复往日不瞎的都能看得出来。”
“此话不假,各位就看看那小黄鹂,脸花成那样,吓人呦!”
有人说的兴起,直拍自己的脸蛋,浑然忘了从前是怎么在欢鹂的歌声里如痴如醉。
绕了一圈原来是诋毁人来的。
“世子爷这么多天都没叫欢鹂,怕是不想看那张脸啊,别说世子了,我见了都害怕!”
“嗨,你还说什么世子爷,我就出二两银子,徐阿嬷恨不得把欢鹂再送到我床上。”
“二两?多了吧!哈哈哈哈哈。”
人群爆笑如雷,好像一个掉价的娼妓是世间最好笑的事情。
眼看大家越说越过分,珍鹭站起来沉着脸提醒,“各位爷,咱们来笼馆是找快活的,既然这么看不上,走就是了,何必扫别人兴?”
“扫谁的兴?大家不说是不忍心,我们女校书还真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似的。”
一句话驳了珍鹭的面子,她刚想发作梧桐先起身替她送客,梧桐如今身量高了,杵在那板着脸也有些骇人。
“几位爷若不想吃酒,可以离开。”
烛鸳带着梧桐去劝几个挑衅闹事的,让珍鹭好好坐下跟黄慎之说说话,毕竟明天一早上京,再见面恐怕是年下了。
珍鹭狠狠剜了那几个最不干不净的少爷后,坐回黄慎之身边想再嘱咐两句,可这一瞧发现对方脸色不对。
她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等了许久黄慎之才若有所思地抬头,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们……不一样吗?”
什么不一样?
他…还在想刚才的事?
黄慎之这突如其来地一句让珍鹭匪夷所思,她转了转眼睛干笑两声。
“一样啊,大家都是一样的,英雄不问出身,不分高低贵贱,哪里来的梯子和云梯?”
晚风骤然袭来,吹落一树百日红,怕是要提前入秋了。这么热烈的紫薇,不知道那还能开多久。
================
【欢鹂】
“二两银子就能伺候了吧?”
“你说啥呀,二两银子都嫌多。”
这几日欢鹂因为脸上的伤只能呆在房间里不见客。可这几日那些话可被她一字不落地都听进了耳朵。
那些人好像是故意站在她厢房下说的似的。
一直在欢鹂身边陪着的阿茴虽然年纪小,可遭了那种事,也能听懂那些客人的诋毁和冷嘲热讽,直接去合上了窗,老老实实地趴在欢鹂的膝头,很担心地看着姐姐。
欢鹂见一直玩着花簪的阿茴去关了窗,就知道是为自己抱不平,她拍了拍阿茴的小脑袋,“别担心,他们说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呀。”
“难得不用伺候客人,不得抓紧时间玩一玩?”
阿茴仰着头,顶着小圆脸尖下巴,猛地一看还有些像欢鹂。
“可是姐姐,世子怎么还不来?他就任由大家这么欺负你吗?”
在阿茴的印象里,世子是对欢鹂最最好的人,她刚来笼馆的那天正好是欢鹂驮着满车的礼物,从世子府满载而归的那天。
那些珠宝首饰,华裳玉石都是她没见过的,欢鹂被世子呵护的就像天仙下凡,更别说后面还跟了个捏糖人的师傅,真真把她馋坏了。
可现在别说糖人师傅了,就连世子也没了踪影,真真是男人都看脸的吗?美貌不在,就可以丢弃了?
世子……
欢鹂也不知道,她都不知道世子到底喜不喜欢自己,还能知道些什么?
“哎呀不说这些了,咱们玩羊拐吧?你不是最爱玩了嘛?”
“羊拐?好呀好呀!”
小孩子还是喜欢玩,一听要玩就什么烦恼都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