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可手臂却不由自主地把怀中的德克萨斯搂得更紧了几分……
『呐…对不起,汉斯……是不是因为我们这阵子…太频繁了?』
德克萨斯动作轻柔地帮瑞奇托芬拭去额前的薄汗,像一阵清凉的风拂过面颊。
『…你的身体的确需要时间恢复精力……』
[不……与此无关……]
瑞奇托芬在泥泞的被窝中艰难地扭动了一下身体,转过身让德克萨斯彻底埋没在自己的胸膛中。
他轻轻地敲了敲尼娜的小脑袋,转而开始爱抚起她的小狼耳。
指尖传来的触感似乎的确使先前噩梦留下的印痕消退了几分……
忽然地,尼娜左耳耳环上的寒意让瑞奇托芬猛地一颤……
与其说是噩梦留下的印痕,不如说就是刻在潜意识里的回忆。
那种陷入泥潭的恐惧感再次向汉斯的全身袭来……
[尼娜,我爱你。]
1943,明斯克。
我拖着正往外不停汩汩渗血的右腿在一个接一个仿佛无穷无尽般的泥潭中跋涉。
这些该死的冻土被炮弹一同带来的高温融化,与积雪混成肮脏的烂泥积淤在弹坑中,飞溅着粘在我的靴子上。
腿部的疼痛不能阻止我前行的步伐——说是前行,实则是在向战线的反方向一路后撤。
俄军从被保卢斯放弃了的、已然化为焦土的斯大林格勒反扑到明斯克,绝不是一处战线的溃败就能够造成的。
这是一场全线的溃败,或者是所谓的“战略转移”时期。
我不知道上面宣称的转移会转移到哪里,消失的士兵们是否已经成功转移到了目的地,我只知道自己作为医官现在却连自己都救不了——随身携带的绷带已经缠在了其他伤员的身上,缓解疼痛的药物也已经消耗殆尽——我只能用套在颈上保暖的围巾包扎伤口。
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近,两百码内时不时传来炮弹爆开的巨响……终于,我的腿还是支持不住我的身体,失衡的身体猛地砸在地上,迸起半米高的雪沫。
殷红的色彩不觉间已然染遍了整片穹宇。
那是西方沉下去的太阳的余晖,也是东方那座砖城中跃动的火光。
可暖色调的天空暖不住我的身体,我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体温正一丝一毫的缓慢流逝,力量也正一丝一毫地被从我的身体中抽出……
一股强烈的倦意像黑色的风沙屏障一般席卷而来……
就在这时,我尚且没有失去知觉的耳朵忽然敏锐地感知到冰雪的地面上传出了一阵有规律的震动。
我大吼一声,尽力地举起了我的左手臂……
[hi1fmir!]
抬起头的瞬间,大脑仿佛涌入一股强劲的血流,眼前一下子就黑了下来,钢盔与雪地碰撞迸的雪沫灌进我的口中。
可我已经连合上嘴的力气都没有了,甚至小腿的痛感都已经渐渐失掉了,自然无法感受到嘴唇破裂的刺痛和口中硝烟与泥腥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无边的黑暗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1943,华沙。
我与黑暗融为一体,黑暗与我合二为一。
与死亡之神长久以来的相处,让我竟无法注意到黑暗本身的存在,并渐渐把消散的意识视作物质本真的现象。
直到不计时间后的那束光,直接地驱退了我周身习以为常的黑暗。
我渐渐找回了被剥夺的视觉。
[啊……]
“您,您醒了!长官!”
我缓缓地睁开了眼,刺眼的白光穿透了身后的窗户,凄惨地洒在我的脸色,毫无生命的活力。
[你……是?]
“报告,前明斯克宪兵队机动化摩托队车长海斯!”
我摇了摇头,理了理纷乱的思绪。仿佛上一秒还有高爆弹在身旁爆裂开,下一秒就已经回到了即将被春光照耀的天堂
“啊,这里是华沙中心医院,今天是二月二十七号。”
我努力地去回想逃离明斯克的日子……
[我昏迷了……八天?]
“是的,长官。您,雷恩斯·冯·瑞奇托芬少尉,在明斯克战役中小腿被爆炸的装甲车碎片划伤,失血昏迷。我们听到您的呼救声,就把您拉上了摩托,送往了最近的医院抢救,最后一路辗转到华沙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