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学院有东方巴黎大学的美誉。
藏于一片闹市之中,红砖大门,颇有几分法式教堂风格的尖顶建筑,无不彰显着这所大学的别样气质。
大多穿着学生装的男男女女走进去,他们背着统一的黑牛皮双肩背包,青春洋溢,彼此交谈着。
许灼华也换上了程牧昀给她准备的学生装,短衫长裙,黑鞋白袜,头发用一个发箍夹住,像极了那个时代的女学|生。
话说这些衣服和背包,似乎是程牧昀早就准备好了的。
昨晚才说入学,今天一早就来了震旦报到,这速度,迅雷不及掩耳。
他绝对早就弄好了一切,单等着程夫人受不了提出来。
说不定百乐门的老板上门请许灼华都是程牧昀一手安排的。
……
登记处接待的是个留着辫子的老头,看起来文质彬彬,在一众短发黑帽的学生中间,显得极其扎眼。
但是他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异样。
老头拿出一本厚重册子,提起鼠毫细毛笔,蘸墨,悬于纸上。
“姓名。”
程牧昀:“许灼华。”
许灼华补充道:“灼灼其华。”
老头抬起头,看着许灼华,昏黄眼中闪着一丝暗淡的光,“芳华待灼,砥砺深耕,小娃的名字取得好啊,我悠悠中华,待看你们这些年轻人如何使其闪耀。”
浓重的墨在纸上留下三个苍劲有力的字,许灼华猛然觉得心口漏跳了一拍。
这个时代的人是知道的,他们热切地期盼着能够拯救这个时代的人出现,也明白其路途遥远,需要砥砺前行。
将希望寄托在后辈的身上,何尝不是一种无奈呢?
“哪个学院?”
程牧昀看向许灼华,“你想选哪个?”
许灼华看着四个学院的名字,文学院、理学院、法学院、医学院。
“我选文学院,乱世该以文治天下。”
程牧昀想反驳什么,但那老头先开口道:“好小娃,志向真不小,就冲着你这句话,老夫要给你的卷子上写个大大的优。”
许灼华暗暗吃惊,“您是?”
程牧昀说道:“这位是震旦文学院林舒文博士。”
我了个老天爷!
林舒文!
许灼华险些站不住,这位更是为重量级的人物。
可以说是守|旧派迈向维|新派的第一人,其思想影响了无数赫赫有名的人物,可以说是南方文化源流的一根定海神针!
不过因为这位的照片一直是个干巴巴瘦瘪瘪的地中海干巴老头的形象,所以刚才许灼华没往那方面想。
程牧昀只觉得许灼华是被林舒文的身份震惊了,拍拍她的肩膀,小声地说:“别紧张,林先生很随和。”
林舒文笑了笑,递出来一个很薄的木制小牌子,“好了,拿着这个去图书馆领书,到时候领一张课表,切记,我教的是历史。”
许灼华接过,对面前的老头十分敬仰。
此刻的林舒文还没剪掉辫子,引发国人愤怒的东州之耻还没出现,那场鲜血淋漓的运动还没有出现,一切都是狂风暴雨前的平静。
而她,将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这些鼎鼎有名的人物,了解他们的心路历程,见证林舒文在新海城的凯旋门上剪掉辫子。
没人知道这对于一个历史狂爱好者,有着怎样致命的吸引力!
……
图书馆里,柜台后的先生穿着一件长衫,看起来破破旧旧的,袖口有很多的磨损,尽可能用同一种布料打上补丁,但粗糙的针脚还是能一眼能让人看出来。
男人的脸上还带着稚嫩的青春气息,沉浸在书海里时,却带着点老成,丝毫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程牧昀穿着棕红色的西装,皮鞋踩木地板上,吱呀吱呀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男人却还是没有抬头,站在宽大的柜台后面,一动未动。
许灼华偷偷看向程牧昀,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了被无视的感觉。
程牧昀嘴角带着笑意,抬起膝盖,重重一脚踩着地板上,柜台后面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起头,圆圆的黑框眼镜下,一双眼睛里充满迷茫。
许灼华看到他的脸的一瞬间,脑袋里就冒出来一个词:正义。
他的下巴方正,嘴角坚毅,黑眉白面,是书生,也像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