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渺还以为自己会挨训,然而她等来的,只有谢清鹤的一声嗤笑。
他从不会用规矩束缚谢时渺。
谢时渺百无聊赖趴在案几上:“父皇呢,他又去棠梨宫了吗?”
谢清鹤夜夜宿在棠梨宫,却不许谢时渺踏足半步。
百岁实话实说:“陛下今日出宫去了,刚回御书房。”
谢时渺转动一双眼珠子:“那我要去找父皇,我要见父皇。”
宫中无人敢忤逆谢时渺,也只有她能随意出入御书房。
谢时渺被百岁抱着下了步辇,她身子不好,只走了两三步,又开始咳嗽。
廊下侍立的太监唬了一跳,忙忙迎谢时渺入内。
“陛下正和崔大人谈事,还请殿下先到偏殿,奴才这就让人送茶来。”
谢时渺慢吞吞抬起眼皮。
跟着的百岁心领神会,冷声斥责:“瞎了你的狗眼!陛下谈事不许外人打扰,难不成我们殿下是外人吗?”
太监忙打了自己两下嘴巴:“殿下恕罪,殿下怎么会是外人,是奴才……奴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殿下这边请。”
谢时渺慢慢转过头,看了百岁一眼。
百岁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下去领二十板子。”
太监两眼一黑,差点晕倒在地,又不敢求饶。
跟在谢时渺身边伺候的,除了她身后的百岁,哪一个没受过罚。
不过是挨多挨少罢了。
他跪在地上谢恩,目送着谢时渺步入御书房。
崔武正在和谢清鹤说事:“沈贵人……”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环佩叮当,谢时渺疾步匆匆,一张脸也因快走添上几分薄红。
谢清鹤沉下脸:“这么冷的天,怎么还过来了?”
谢时渺眼周泛红:“你是不是去见母亲了?”
没大没小,半点规矩也没有。
放眼宫中上下,也就谢时渺敢和谢清鹤这样说话。
崔武识趣退下。
谢清鹤皱眉,指骨落在紫檀案几上,敲了两下。
谢时渺不依不挠:“我也要见母亲。”
她从生下来,从未见过沈鸢一眼。
宫里的人对沈鸢闭口不谈,谢时渺好几次提起沈鸢,谢清鹤也避而不谈。
他冷声:“渺渺,不许胡闹。”
谢时渺将太监活活打死、随意处置宫人,谢清鹤都不曾说她胡闹。
可她只是提了一句沈鸢,却换来谢清鹤冰冷的一句呵斥。
谢时渺小声抽噎:“……是不是、是不是我把母亲克死了?”
谢清鹤一张脸冷若冰霜:“谁说的?”
谢时渺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她本就生得粉雕玉琢,哭起来越发楚楚可怜。
“可我从来没见过她,是不是我不好,母亲才不要我的。宫里人人都有母亲,为何只有我没有。”
谢清鹤一手揉着眉心,他在朝中说一不二,却独独对这个小女儿束手无策。
谢清鹤缓和面色,声音缓和:“你母亲……”
谢时渺眼泪汪汪。
她眉眼和沈鸢有五六分相像,谢清鹤声音很轻:“你若是真想见她,父皇可以带你过去。”
谢时渺喜极而泣,抱着谢清鹤的手:“真的,父皇真的带我去见母亲?她长得好看吗?父皇,母亲会不会嫌弃我身子弱?父皇何时带我出宫?”
谢时渺一连抛出好几问。
还未说完,又握着丝帕,连着咳嗽好几声。
谢清鹤轻拍她后背,为女儿顺气:“她……”
他想起今日见到的沈鸢。
四年过去,沈鸢眉眼依旧如当年一样,只是比起那年在天香寺,沈鸢脸上的笑意添了许多,不再如槁木死气沉沉。
谢清鹤恍惚间以为自己又见到乡下那个肆意自在的沈鸢。
她会抱着沈殊撒娇,天南地北说着各地的趣事。
沈鸢甚至至还学会了下海捕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