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之际,沈鸢又一次看见那枚红痣,她嘴角往上牵动,喃喃跟着谢清鹤鹦鹉学舌。
“不、不后悔。”
除夕夜,万家灯火通明。
沈鸢立在风雪中,最后一丝清明也随着风雪飘远。
再也撑不住,沈鸢双足无力,栽落在谢清鹤肩上。
北风呼啸,风声无痕。
沈鸢嘟哝声渐弱。
“我会对你好的,你、你信我。”
“我、发誓。”
雪大如席。
谢清鹤立在冰天雪地中,黑眸沉沉如深潭。
半点动容也无。
他从不相信任何人。
也只有沈鸢这般愚笨无知的人,才会将誓言宣之于口。
朔风凛冽,廊庑下的灯笼晃晃悠悠,终受不住风寒,无声垂落在地。
青竹编制而成的灯笼不堪一击,半个灯笼埋在雪地中。
沈鸢一早起来,顾不得为自己添身大氅,匆忙往雪地中奔去。
这灯笼是她幼时和李妈妈一起做的,挂了十来年都相安无事。
不想昨夜一场大雪,竟将它吹落在地。
伸手拂开灯笼上的雪珠子,沈鸢抱着灯笼往回走。
灯笼上的字迹虽模糊不清,却也能认出是自己所写。
“今日是正月初一,怎么偏偏在这一日……”
声音戛然而止。
沈鸢冷不丁和屋内的谢清鹤打了照面。
昨夜自己抱着谢清鹤喋喋不休的画面倏然如潮涌,走马观花在沈鸢眼前掠过。
耳尖如红色珊瑚,沈鸢怔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怀里的灯笼如有千斤重,沈鸢目光闪躲,贝齿紧咬着绛唇,几乎沁出淡淡的血痕。
半晌,沈鸢颤巍巍张唇,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我、我昨夜吃醉酒,没给你添麻烦罢?”
“你还记得?”
“自然记得!”沈鸢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她双腮潮红,娇靥如火烧,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红唇紧紧抿着,沈鸢懊恼阖眼,恨不得自个咬断唇舌。
“我、我……”
一鼓作气,沈鸢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量,三步并作两步,沈鸢大步上前,一只手攥住谢清鹤。
“我昨夜说的,不是玩笑话。”
未出口的话犹如烧炭,滚落在沈鸢舌尖上。
她面如胭脂,平生积攒的勇气都用在今日,“我是认真的。”
光影照不见的地方,谢清鹤一身象牙白弹墨游鳞纹提花绡长袍,黑眸晦暗不明。
尚未张口,沈鸢遍身的胆量散尽,她双手捂住双耳,头也不回往屋里跑。
“我、我先去做饭了,你不用急着回我。明日、不,过两日也可以。”
双足蹦跶在半空,却没能跑开。
谢清鹤握住沈鸢的手腕,忍不住出声:“柴房在那边。”
沈鸢面色通红,足下生风,恨不得拿灯笼罩在自己脸上。
一连三日,沈鸢都不敢拿正眼瞧谢清鹤。
乡下虽远离汴京,可到底是天子脚下。皇后既不让大摆筵席,众人自是不敢顶风作案,规规矩矩留在家中。
就连田婶也只是初二那日回了趟娘家。
“天香寺那逃犯抓到了,如今寺外热闹得很,你若是得空,也可以去凑凑热闹。”
沈鸢不喜热闹,可却念着谢清鹤的春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