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沈鸢身边的李妈妈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再提起姨娘两字,省得遭父亲厌弃。
后来沈鸢被打发去乡下,身边一个丫鬟也没有,只有李妈妈跟着。
去岁李妈妈病逝,便只剩沈鸢一人,还有这一枚她戴了将近十余年的玉佩。
玉佩上的纹路沈鸢不知摸过多回,闭着眼睛也能描绘出来。
鬓间一缕青丝拂落眼睫,沈鸢一双凤眸眨动,踟蹰不前。
她又一次想起那年中秋夜,想起那人不管不顾护在自己身前,若不是那人拼死相救,只怕沈鸢早就命丧歹人手中。
被救后沈鸢大病一场,旁的记得不甚清楚,只记得那人手背腕骨上有一颗红痣。
弓月形的。
滴水之恩,本就该当涌泉相报。
在山脚看见伤痕累累的谢清鹤,沈鸢第一眼瞧见他手上的红痣。
她认出自己的救命恩人。
明月楼人头攒动,掌柜不耐烦和沈鸢多言,扬手赶人。
“姑娘若是银钱不够,还是快些走罢。”
“等、等等!”
思忖再三,沈鸢终还是颤巍巍将怀中的玉佩递到掌柜眼前。
“这玉佩先给你,来日我攒够银钱,定来赎回去。还望掌柜说话算数,莫将它卖与旁人。”
红绳上系着的玉佩只有核桃大小,质地也不是上乘。
掌柜在手心颠了一颠,嗤笑道:“这玩意最多也就值半贯钱。”
眼见那玉佩差点从掌柜手中滑落,沈鸢忙忙上前扶住。
她又掏出腰间系着的荷包,碎银倒在自己手心,还有几个铜钱。
咬咬牙,沈鸢连着掌心的银钱都送出去,“再加上这些,可够了?”
掌柜目光挑剔看着那大大小小的碎银,少顷,慢吞吞吐出一口浊气:“罢了,今日就当我行好事了。”
樱桃酥再次回到沈鸢手中,她不敢大意,轻手轻脚抱在怀里。
临了还同掌柜再三叮嘱,莫要将她玉佩卖了,她可是要赎回的。
雪珠迷人眼,风霜扑面。
沈鸢迎着风雪,踉跄往回赶。
青绫袄子并不挡风,也御不了寒。
且往日沈鸢都待在农舍,甚少出门。今日淌山越野,一双鞋差点走烂。
待回到农舍,她整个人如坠入冰窖一样,双手双足冰冷僵硬,一张脸冻得通红。
回来时还不小心在雪地上摔了一跤,鞋子提起来,都在往下滴着水。
可怀里的樱桃酥,却还是好的。
“我回来了。”
回到小院,沈鸢立刻扬起唇角,一双眼睛都亮澄澄的,如缀明珠。
木门嘎吱一声响,屋内燃着些许薄炭,火光星星点点,偶有火珠子溅落在地。
竹帘后空无一人,谢清鹤并不在屋中。
沈鸢狐疑探头,往后院寻人。
茫茫雪地中,谢清鹤站在廊庑下,长身玉立。
雪珠子洋洋洒洒落在谢清鹤眼前,万籁俱寂,满庭无声。
闻得身后的脚步声,谢清鹤冷眸微掀,不偏不倚撞入沈鸢一双怔怔的眼眸。
她目光似有若无从谢清鹤手背上掠过,像是在确认谢清鹤手上的伤是否痊愈。
提裙疾步,鞋履落在乌木台矶上,眨眼的功夫,沈鸢已经奔至谢清鹤眼前。
献宝一样,沈鸢从怀中掏出自己珍藏多时的樱桃酥:“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你定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