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位看着三十来岁的黑人矿工,他的肤色比塔齐欧记忆中任何一片巧克力都要深。
哦!他简直跟煤一样黑,那黑色一直蔓延到丰厚的嘴唇。他留着短短的卷发,眼睛像两颗黑曜石。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手掌到手腕附近拉了一道深长的口子,进门时流了一地血。
他似乎对这个白人男孩儿的存在并不惊讶。
塔齐欧慌忙从抽屉里翻出干净的麻布,大脑飞速运转搜索前几天学过的“8”字形包扎手法。
伤员坐上小板凳。
“不用消毒吗?”他问,声音低哑谦和。
消毒?塔齐欧想起柜子底下那桶早已变质生霉的葡萄臭水,忍不住干呕一下。他听见有人笑了。
“你不会想要的。”
塔齐欧半蹲着回答,低头专心包扎。
“你叫什么名字?”
“罗比。”
“我问你真名。”
“……塔齐欧。”
他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
“这名字跟你不太搭。”
“哦,那你呢?”
“雅恩。”
难得不是编号。
“真名。”
“雅恩,雅恩·万·安科兰。”
“您到这儿多长时间了?”塔齐欧问。
“明天就是第十五年。席尔瓦说干满十五年就能获得自由,到时用货船送我跨洋回家——莫桑比克马普托,我的家。”
塔齐欧包扎的手轻轻一颤。
十五年了,这只人类始终记着自己的名字,和大西洋对岸的那个家。
“安科兰先生,”他试探说,“方便告诉我,您是怎么受伤的吗?我有个朋友也在矿洞干活,我害怕……”
对方直言:“吉姆是吗?”
“您知道他!”塔齐欧惊呼。
“没人不知道他,”雅恩说,“他在我们那儿很有名。”
“他是犯了什么错吗?”
“那倒没有。他是第一个白人奴隶,非常罕见,重点是他对我们都很友善。他是个好人……你也一样。难怪你们会被抓来当奴隶。”
“您也是好人,安科兰先生。”
塔齐欧返回上一个问题:“您还没告诉我您怎么受伤的,是矿洞事故吗?”
“吉姆干的。”
“啊?”
“也不全是,”雅恩笑了笑,很快恢复严肃,“新来的那几个家伙里有人传你和吉姆关系诡异,说了些难听话,他听到后拿起铁镐就要跟人家对干。我上去拉架。这下可好,他俩没事,我倒先挂彩了。当时他非常生气,我头一次见他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