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你在找什么呀?”
范一摇见江南渡一直低头,似在礁石之间寻觅什么。
终于,江南渡停下了脚步,目光牢牢定在一处。范一摇顺着看过去,不禁“咦”了一声。
只见一片黑礁环绕处,中间的小水洼里正在一串一串鼓泡泡,就好像有个人在水里吹气。
“大师兄,这是什么海鲜?我怎么看不见呐!”范一摇睁圆了眼睛,也没瞧见水里有什么活物。
江南渡道:“这不是海鲜,而是海啸的前兆。”
海啸?
见范一摇一脸迷茫,江南渡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极其厉害的巨浪,一旦发作,能将沿岸城市村庄的房屋击溃。”
“这么厉害!那,那这里是要发生海啸了嘛?我们要不要通知大家?”
江南渡摇摇头:“我也不能确定。那位朱先生学的是历史,并非自然科学,又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这些不甚了解也不足为奇。但是渔村里的人世世代代生活在海边,对海啸肯定不陌生,但是你看他们今日,似乎并没有什么忧虑,便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这些现象他们以前见过,还不足以引起海啸,要么是根据他们以往的经验,海啸爆发后不会波及到村庄。”
范一摇想了想,道:“很有可能是第二种情况,你看他们渔村的位置,似乎离海边很远呢。按理说为了方便打鱼,村子肯定是离岸边越近越好的,建得那么远,可能就是为了留出安全区吧。”
江南渡点头:“我们先回村里问问运家夫妇。”
他们这一路来的时候太阳还好好的,回去以后天就转阴了,风吹得人身上冷嗖嗖的。
范一摇和江南渡带回的海鲜用来加餐,直接上锅蒸一下就是美味,也不会耽误太多功夫。
只不过相比于第一天回家,运红尘这顿饭吃得没精打采的,而运永胜看着满桌的海鲜,眼睛里的血丝似乎比之前更重了,他总是频频走到院子外去看天,光是一顿饭的功夫,就折腾了不下三趟。
“爹,您看什么呢?”运红尘忍不住问。
“没,没什么。你陪江大掌柜和范总镖头好好吃。”运永胜含糊道。
吃完了饭,在运永胜第六次跑出去时,范一摇也顺道瞥了一眼窗外,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天空竟然已经黑云压城,明明太阳还没落山,却像是有人提前将夜幕拉开,将整个渔村笼罩。
“运大叔,看这天色,该不会是要海啸了吧?”范一摇单刀直入。
运永胜一愣,随即笑道:“想不到范总镖头不是海边长大的人,竟然也知道海啸。放心吧,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殃及不到村子,估计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挨家挨户发布禁船通知了。”
范一摇心下稍安。
江南渡却继续追问:“既然不会殃及村子,运先生为何会坐立难安?”
运永胜尴尬地以笑掩饰,“有么?我,我没有啊哈哈哈。”
就算迟钝如运红尘也感觉出不对了,“爹,你到底怎么了?”
运永胜的目光频频望向运小妹所在的偏房,甚至都忘了对女儿摆出凶面孔,“没,没什么啊,毕竟是海啸嘛,咱家的船还停在岸上,就算不会殃及村子,也总归是不发生最好。”
运妈妈似乎也被丈夫的焦虑感染,担心道:“真的要来了么?以前有几次也这样,最后什么也没发生。”
运永胜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附和:“就是就是,应该没事的,咱们别自己吓唬自己。”
就这样一直捱到晚上,海啸并未发生,反而因为入了夜,满天乌云看着不再明显,减轻了不少压迫感。
晚上躺在床上,运红尘对范一摇道:“总镖头,咱们明天就走吧,去和老板会和,处理惊天鼓的事情。”
范一摇很意外,“怎么,大叔同意你带走你小妹啦?”
运红尘摇头,“不,我不带她走了,我觉得我爹说得对,小妹她还是留在家里嫁人比较好。”
范一摇简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一咕噜坐起来,摸摸苍鹤的头。
“你这是被洗脑了?”
运红尘长长叹了口气,“我总算知道,我爹和我娘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了。”
范一摇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运红尘继续道:“原来我爹和我娘当年也是对行走江湖的侠侣,只不过一路凶险,他们有一次遇到个练习邪术的阵法师,差点丧命,可以说是死里逃生,我娘也是那个时候落下咳嗽的病根。”
“苍鹤喜好夜行,不易融入正常人生活。后来他们流浪到这个渔村,发现可以常常以出海为由,夜间行动,能够极大地满足我们的生理习惯,又不至于引人注意。再加上此地气候温暖,空气湿润,对我娘养病有很大好处,我爹才决定在这里定居。”
“其实仔细回想,在咱们镖局,我已经算是最没用的了,不能再带个拖油瓶。我爹他说得也没错,以流年的脾性,的确不太适合在外面闯荡,他们给她选的婆家就在邻村,算是我爹和我娘一起出海的朋友,我和流年也与他们家的儿子自小玩耍,流年还很喜欢他,留在这里……应该是她最好的选择。”
到最后,范一摇觉得,运红尘已经不是在讲给她听,而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范一摇慢吞吞道,“但如果我是你妹妹,我肯定会非常难过的,哪怕知道你们这样做是为了我好。”
运红尘不再吭声了。
范一摇吹灭了油灯,“不过既然你想好了,咱们就明天启程吧!”
渔村的夜晚是伴着海浪入睡的,尽管这里距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在极度安静的深夜,还是能隐约听见浪声。
范一摇觉得今晚格外安静,就连熟悉的,属于运红尘的鼾声都没有。
半梦半醒间,突然听见一声轰隆隆闷响。
那闷响声似打雷,却又比打雷声更加低沉遥远,仿佛野兽的低吼。
不过范一摇是被隔壁传来的一声尖叫惊醒的,她几乎是下意识提起烛息刀跳下床。
“总镖头!”运红尘的眼睛在黑夜中亮得惊人,“是,是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