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奏折堆成了小山,赵君临心烦意乱地翻了几本,又重重扔在案上。
他根本无心政事,站起身来,就准备去往承乾宫兴师问罪。
刚走到门口,就听得通传:“周都督在宫门处求见。”
赵君临知道是田亩案有眉目了,忙说了声:“宣。”
周传玺来的很快,看他满身疲惫,赵君临就知道他昨夜应是一夜未睡。忙请他落座:
“这么急着找朕,可是案子有了重大进展。”
周传玺点点头:“是。臣已拿到了实证。”
“侵吞田亩案,确是谢家所为。陛下是否要彻底清算谢家。”
赵君临沉吟片刻道:“朕生平最恨贪官污吏,恨不得杀尽天下贪官。然朕能登基,坐在这个位置上,谢家是出了不少力的,朕记得这份情。”
“朕的元后在死之时,曾跟朕提了一个要求。说是如果他们谢家生了不轨之心,让朕对他们谢家网开一面。朕不想她死不瞑目,就应了她所请。朕是一国之君,不能言而无信。”
“这样,放个烟雾弹出去,让他们安安心心过完春节。等出了正月,该抄家的抄家,该清算的清算,给他们谢家人留条命在就好。”
周传玺点点头:“此案既告一段落,那臣可否告病几日?”
赵君临有些意外地看向他:“玺公子身体不适?”
周传玺也不瞒他:“还不是南边有人不放心我,想把我弄废了,我总要装一装,也好让人家顺利回去交差不是。”
赵君临摇摇头:“玺公子如此能干,难怪会有人忌惮。”
“这样,朕把吴刚暂调过去,让你多休沐几日。朕再派名太医到府上瞧瞧你,帮你把戏给做全了。”
周传玺忙道谢:“陛下费心了。”
赵君笑着拍拍周传玺的肩,眼中满是欣赏:“讲真,朕当初把你扔到监察司,并没指望你能做多好,只是当时,朕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选来顶这份差,就让你暂代一下。没想到你不仅做下来了,还做得这般好。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玺公子最让人佩服的是,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从不自怨自艾。朕以前倒是眼拙,没瞧出你在韬光养晦呢。”
周传玺惶恐地说道:“皇上谬赞了。”
“臣不过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臣也不想在陛下眼里一无是处。”
赵君临端起茶笑笑:“玺公子这般能耐,开了春,就代朕巡查地方吧。也看看我们北胤的风土人情。”
“玺公子可要好好珍惜眼下的自由。”
“朕现在就是想要出个京,都不容易。哪怕有正当理由,出趟门也是地动山摇,劳民伤财。朕在做皇上前,曾心心念念着这个位置。等朕坐上了这个位置,反怀念当初策马江湖,潇洒无拘的日子来。”
这话,颇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周传玺不知怎么回答:
“可皇上有偌大的皇家园林,赏花观景;无数后宫佳丽,相伴左右;皇上还有御马场;上林苑”
赵君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朕,是什么都有,然朕不得自由啊。”
两人一起喝了盏茶,见皇上似乎心不在焉,周传玺就赶紧告退了。
他回头看了赵君临一眼,只见他一个人坐在锦绣华彩的宫殿内,鎏金的屏风,名贵的瓷器,珍稀的古董,满室珠华,更衬得他神情孤独寥落。
这就是属于帝王独有的孤单吗?好别致。
周传玺前脚刚走,赵君临就对随侍吩咐道:“摆驾承乾宫。”
銮驾刚一停下,门前宫人们就跪下了一片。
赵君临信步走进前殿,殿内摆放着各种稀罕物件。都是他这两日遣人送过来的。有些礼盒,连封条都未揭。
嫔妃们收到他的礼物,哪个不是感恩戴德,恨不得三叩九拜,把东西给供起来。哪个舍得将他的心意,这般到处乱丢?
赵君临心粗,但也不是完全不通情爱,他微一蹙眉,问掌事姑姑柳诗道:“你家主子呢?”
看他面色不虞,柳诗小心回道:“小主正在小睡,奴婢这就去唤她。”
赵君临摆摆手,沉声说道:“都退下吧。”
秋娘不放心地拉拉柳诗衣角。柳诗在身后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多事,带着宫人们都出去了。
雕花床上,美人酣睡正香。
她睡颜娇憨,脸颊红扑扑的,眉目清秀稚嫩,终于让他想起,她原本只是个小姑娘。
赵君临摸摸她的脸,自言自语道:“还是睡着的时候最乖。”
他爬到床上,静静看着自己的妖后。她面容恬静美丽,多像一朵半开的睡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