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有些自嘲地提提嘴角,跟了上去。
“降谷先生,”错身而过的时候雪莉轻声问,并没刻意去躲避琴酒的目光,“我能找您聊一聊吗?”
降谷正晃相当慷慨地点点头。
“当然了,雪莉小姐,”他毫无轻视未成年少女的意思,相当客气地微微躬身说,“还没感谢过您之前给我的医疗帮助呢。我很乐意与您交谈。”
[做得好,宿主!]系统为他摇旗呐喊,[再给雪莉小姐定一面锦旗!让她挂在组织病院正当中!就写“感谢医生给我第二次生命”,您看是不是很符合您这个情况!]
萩原:“……”-
[和在四陵寺辅助进行的很相似……]系统有些抱歉地输出结果,[本系统的记忆库中并没有收录降谷先生之前的作为。很遗憾,可能无法为宿主提供这方面的帮助。]
“没关系,研二酱也猜得差不多了,”萩原用着降谷正晃的身体,规规矩矩地坐在宾馆房间的书桌前,随手撕了张便签纸叠小船,“本来研二酱还以为组织是需要‘降谷正晃’作为技术人员提供什么信息上的援助。但从琴酒和雪莉的反应上来看,他们不是需要降谷正晃……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总裁。”
电子音一顿,[什么意思?叫降谷先生来承包人鱼岛?]
萩原:“……不是!”
“很简单,前期打掩护、中期做噱头、后期当招牌,”他把折好的小纸船往床头柜上一放,挺满意地用食指拨弄了它两下,又开始折纸鹤,“本来还不能完全确定,但他说到四陵寺,研二酱就明白了。那里可完全用不上通信人才,所以他所需要的,只能是降谷先生的社会身份。”
[社会身份?]系统似有所悟,[具有影响力,会将目光自然而然地聚焦到他身上?]
“差不多,”萩原点头,“总裁到人鱼岛来度假,带两名随行人员很合理吧?总裁都来了,当地会不会想着把最有意思的东西拿出来,吸引他投资?如果说他的‘随行人员’发现了这里有价值的东西,是不是就可以顺水推舟,借这个总裁的名头签下一份什么协议,以后经常到这里来视察进度?”
[……而且如果出了问题,]系统默默地再度调高风险评级,[就可以顺畅地把锅甩给总裁了,反正也只是组织边缘人员。真好用啊!]
萩原把叠好的纸鹤也丢进纸船里,自己往床上一扑,“是啊。现在就是不知道他们想考察人鱼岛的什么东西了。总不能真的是长寿巫女吧?”
系统播放金币落地的音效,[恭喜宿主!答对了!]
“啊?”年轻的警察简直目瞪口呆,“跨国犯罪组织就关心这种事?这也未免太过荒唐了!”
[这是决策者最关心的事,]系统跟着冷嘲热讽,[组织成员也只能照办……所以本系统对此次事件的风险评估等级本来并不高。事实上,您基本上可以把这当成是一次自由的公费旅游。]
决策者最关心的事吗……看来人鱼岛的事情就是组织决策者的核心诉求了。那个人组建一个犯罪组织,只是想要长久地活下去吗?
不能理解。他想要长长久久地活在一个被自己搅得天翻地覆的世界上吗?犯罪分子的想法,果然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
萩原面无表情地指指自己的手机,“研二酱的票可是花自己的工资买的!哪里有公费给我报销啊?”
电子音欢腾地嘲笑他,[俗话说养儿防老,您可以找您刚联系上的孩子要啊!反正他现在也在公安赚钱了!]
“喂!”萩原作势捂耳朵,一副不想开这种玩笑的样子,然而他的笑容还是出卖了他,“研二酱只是为了能让小降谷借机顺畅地到组织卧底,才会让他成为降谷先生的‘秘书’哦?”
[嗯嗯,宿主别无二心,一切都是为了伟大的卧底事业,]系统敷衍他,[好了,您该收拾收拾去和雪莉聊天了。在人鱼岛开展工作之前,和她搞好关系会比较方便哦?]
既然小初这样说了,就说明这次的行动是研究员来主导。所以果然,不计成本地培养这么年轻的研究员,也只是为了那个“长寿”的目的吗……
萩原记下这一点,却并没急着起身,仍旧瘫在床上,“系统亲。在此之前,你总得说说那张狙击手的照片吧!小阵平突然发过来这种信息让人太在意了——那个狙击手到底是谁,真的不能告诉研二酱吗?弄不明白的话,研二酱恐怕没有动力去和志保小妹妹聊天哦?”
[无可奉告!]系统仍旧是铁面无私,[这种事,宿主还是自己去弄懂吧!]
“不要这么无情啊——”萩原又翻了个身,“至少告诉研二酱,这位狙击手到底是和谁有关系?小初,就当是玩猜谜了!”
这个提议倒很有趣。系统思索了一下,抛出了一个新的答案。
[琴酒。]电子音回答,[那名狙击手,和琴酒有非常、非常紧密的关系。]-
萩原坐到宾馆的会客区。他把纸鹤和纸船放在自己对面,椅子也预先拖出来,专心等着志保——组织的雪莉——下楼。
“降谷先生?”雪莉走过来时,神情稍微有些意外,她用手指拨弄了一下纸鹤:不难看出这东西只是宾馆的便签纸叠成的,因此她倒没什么被当成小女孩对待了的情绪,只是平平常常地问,“这是给我的?”
降谷正晃肯定地点点头。
“是,”他说,“我想请宫野小姐帮忙。”
宫野小姐。他之前可不会这么叫。
“帮忙?”雪莉颇有些兴趣地捏起纸鹤的尾巴,“帮什么忙?”
明显很清楚自己定位的降谷正晃微笑起来。
“因为我想要去寻访人鱼岛岛袋神社的巫女,”他指指宫野志保手中的纸鹤,“打算带一些纸鹤拿过去祈福。毕竟,长寿这种事,谁不想要呢?”
组织的研究员脸上划过一个不出声的冷笑,像雪白的皮肤映过一点刀光。她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问了一句,“然后呢?”
“但是现在准备的时间已经有些短了。所以,我想请宫野小姐帮忙折一些纸鹤,”降谷正晃对她明显的冷笑视而不见,只是诚恳地发问,“不过您是这样惊才绝艳的研究员,我不确定您是否会做这种……平凡琐碎的、微小而有些可爱的工作。您会叠纸鹤吗?”
宫野志保的表情柔软下来。
“我会叠,”她声音很轻地说,“我姐姐教过我。”
是姐姐在教她。虽然她没有上过任何一节手工课,但她的姐姐总是会找时间,把她学会的那些花里胡哨的小东西一点不少地都教给她的妹妹。她那样认真,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生怕自己的妹妹学不会过正常的生活。
她用一点一滴的努力向妹妹承诺:现在这些不该是你的日常。你该有更好的生活。姐姐早晚会带你去过更好的生活。
“我见过你姐姐,”降谷正晃毫无缓冲地主动承认,“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才去故意接近她,只是一个巧合。她劝告我做了某件事,我也很听劝。宫野小姐……我很喜欢你们,你们两位‘宫野小姐’。不用太担心。”
他用纸船托着纸鹤,像是诺亚方舟托起和平鸽,又向着女孩的方向递了递,“真的,不用太担心。”
宫野志保叹了口气。
“……别那么叫我,降谷先生,”她接过服务生递上的蓝莓酱三明治,表情里看不出什么波动,“您可以那么叫我姐姐,但别那么叫我。”
她不喜欢里面有生菜的三明治,吃到的第一次就不喜欢。那东西夹在一堆精制食品里,强作出硬挺青翠的样子,却早已经软熟烂透了。让她想起某种处境……她的处境。
说实话,她到现在也不知道父母的事。姐姐亲眼见过父母,但她与组织接触得更多,对所有的人和事都有太多的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