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宁书禾自嘲似的笑了一下,笑意里带着几分苦涩,她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从感情的角度,即使我不愿意,你也要强迫我和你结婚,让我恨你,是最好的结果吗?”
从前面对傅祈年时,她总自诩理性,把理智凌驾在感情之上,她如今才想明白,只是因为不够爱而已。
她爱傅修辞。
是此时此刻才得以确认的事。
宁书禾现在完全做不到冷静下来将所有的事条分缕析,再细细琢磨解决方法。
她只想发泄情绪,控诉傅修辞的所作所为。
思绪飘散,不过片刻,宁书禾倏然一怔,忽然意识到什么,了悟道:“所以,就是因为你知道我不会同意,才干脆瞒着我,我生日那天,你送我戒指,也是在试探我在和你结婚这件事上的态度,对吗?”
那天那枚戒指,不是像往常一般带着“标记”和“礼物”的意味,而是试探,她小心翼翼地贪恋那一瞬间的妄求,生怕自己多戴半秒钟就重新陷回不切实际的迷瘾,可对傅修辞来说,只是一个目的明确的试探,他并不是真的在乎她的感受,不是真的希望她感动,抑或是忐忑,而是只需要一个实验结果。
意识到这点,她的心在一瞬间跌入谷底,宁书禾笑得难堪:“因为那天我没戴上那枚戒指,你知道这意味着我不愿意和你结婚,你确认了你所认定的事实,所以就毫不犹豫地剑走偏峰,把我拉进你的算计里。”
傅修辞薄唇微抿,一时未作声。
宁书禾只默不作声地等他开口。
过了半晌,傅修辞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困惑极了:“昨晚你说,你喜欢我。”
宁书禾很难受,她以为昨晚的话是告别,是为了不让自己的未来留有遗憾,但傅修辞似乎并不这么想:“我是喜欢你,甚至……我爱你,所以呢?”
如果她不爱这个人,他做的这些事,她一秒钟也忍不下去,在他上车的瞬间她就会弃车离开。
而不是在这里发泄情绪,甚至试图让他理解。
说这话时,她歪头看着他,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哭过的原因,她的鼻头微微泛红,眼神却亮得清明,傅修辞的心口骤然一紧。
方才,她说,我爱你。
如同昨晚那句,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形容不出的感受。
更甚于震荡难安的某种心绪,却是从飘然的幸福到灰飞烟灭的痛楚。
宁书禾余光看见,有人自车前的不远处走过,出声打破这凝滞的氛围:“已经不重要了。”
傅修辞心底有些隐约的失重:“这怎么会不重要。”
“这重要吗?”宁书禾反问他,“如果我早点说,我爱你,你会收手吗?”
傅修辞沉默一瞬,语气柔软几分:“书禾。”
宁书禾知道,答案是不会。
她很清楚,傅修辞没有直接给予这个问题一个否定的结果,仅仅是因为不忍心。
多可笑。
他不忍心在她这般难堪的表白之后否定她的期望,却忍心亲手造一牢笼将她围困,哪怕她很痛苦。
傅修辞几分犹豫地抬手,擦拭她眼角快要干涸的泪,宁书禾并没有躲,他有些意外地一顿,当指腹触碰到她脸颊时,他感受到她的皮肤因眼泪蒸发而微微紧绷。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从前不爱的时候两个人都能相安无事,相爱后反而要分开。
“傅修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宁书禾缓缓出声,“可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个能为了爱就放弃一切的人。”
傅修辞眉目沉郁,凛然的神色,静静地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宁书禾短促的叹一声气,实在有一种无力感:“更何况,我再也不想和你继续从前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了,我现在需要对我们之间做一个明确的界定。”
从前的他们,是纯粹又世俗的肉。体关系,所以她能理解傅修辞的所想所为,也能充分接受,但如果想要更进一步,他们之间又远远不够。
宁书禾没法撒谎,没法否认,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傅修辞长久下去,等她意识到自己一边在筹谋计划着如何离开,又一边在这段本该短暂到朝生暮死的关系里奢求永恒时,只觉得徒劳如海浪般淹没她的理智。
傅修辞不在乎她的想法,只想要裹挟她,将她锁在身边,却又别扭地想要她心甘情愿地留下,而非被胁迫。
他们两个人都怪异极了。
同样的言行不一,同样的口是心非。
“如果你想要的,只是我继续和你上床,继续和你厮混,我可以妥协,明天我就可以和你领证,我们结婚,之后甚至可以将这件事写进日程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方,甚至是固定的次数和时长?”宁书禾有些徒然地辩驳,“可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身份,是你的爱人,而非情人。”宁书禾看着他,“你想要的明明也是这个,不是吗?”
傅修辞不自觉地碰碰她的脸:“书禾,所以我才不明白……”
“我知道你在困惑什么,你不懂为什么我爱你,却还是选择离开你。”宁书禾抬手,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将他的手放回,“傅修辞,我的确爱你,但比起爱你,我更爱我自己,我不想对不起我的爱,更不想为了爱你委屈我自己,没人规定相爱就必须在一起。”
傅修辞有些无力地微微捏紧手指,那里似乎还残存着些许来自她的体温。
“你说我不信任你,说我从没想过真真正正和你在一起,那你呢?你织了一个天大的网来围猎我,一开始是因为算计接近我,现在依旧没变,你有把我当成你的爱人去对待吗?”
分明早有心理准备,可当宁书禾真的说出这些话时,她的心脏还是不由得失去了支撑,任由地心引力作用,惨烈地摔垂直掉落,留下一片狼藉:
“我对你来说,不过是个新奇的玩具,或者……用一门生意来形容恐怕更合适,你只是想赢我,你花了这么多时间,费了这么大功夫,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无非就是在害怕我脱离你的掌控。”
傅修辞缓缓呼吸,他无法反驳。
“傅修辞。”宁书禾的嗓音因为情绪波动而微微发颤,但她还是一字一句地清晰表达:“虽然你从没说过,但我就自作多情一次,我想问你,你真的觉得自己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