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澜峪一声不吭,沉默站着。
他本不该有这种感觉的。
白存远不是会和人软声说话的人。
但穆澜峪无法左右自己的感觉。
那个软声带了调笑,又似乎夹杂了一些性感的威胁:“你在觊觎我?”
白存远伸出一根手指划过白皙的床单,在干净的白床单上划出一连串布帛的褶皱。
穆澜峪的目光跟着白存远的手指走,心仿佛也被那根手指勾起了一连串不平和的皱褶,一点一点勾起,搅得他心乱如麻。
他足足沉默了有一秒,才张嘴想要否认,但他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无从否认。
他……的的确确,真真切切地在觊觎白存远。
他在觊觎白存远,觊觎白拾,觊觎他十几年心目中的春光,觊觎那个在雨夜商场和他邂逅,声音虚弱,安静地靠在椅背上和他说“你不欠别人什么,你的选择与他人无关。你不欠你救的人,也不欠你没救下的人”的白存远。
白存远威胁他脱衣服,却只是给他清理伤口。
白存远胁迫他扶着车,帮他稳定了幸存者团队的心,让那些人更信服他了解他的付出。
他知道他想默不作声地走,却只是给了他一个系鞋带的台阶。
他说上楼收拾他,却在他要跪的那一刻用脚垫到了他的膝盖下面。
他不止一次回忆过白存远的这些行为。
白存远已经不仅仅是他记忆中的春光。
白存远在他们见第一面时就和他说过:“你要救一些人,就一定会让另一些人受到伤害。这也是你必须认清的选择。”
那时候的穆澜峪,决定要在白存远虚弱的时候留在白存远身边,保护他。
他那时候想过,他要救人,就会让另一些人受到伤害,但这个受伤害的人,不能是答应他愿意帮助他的白存远。
他想过,但是他忘了,他在关键时刻忘了自己曾经的想法。
他确实让白存远受到伤害了。
如果白存远没有碰见他,白存远带着唯爹是从的任戈,能够在末世叱咤风云,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任戈会像自己对白存远说的那样,为他扫平一切路障,会坚决地拥护他维护他,任戈那小子,不舍得让白存远受一点伤害,一点气。
不仅如此,任戈估计真的会为白存远找各种好看的小男孩,找双胞胎,找清冷的,活泼的,找桀骜的,淡雅的……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只要白存远笑着摸摸任戈的头,任戈都会给他绑回来,问他:“爹,你看这个怎么样,不行我再去抓?”
穆澜峪深呼吸,可白存远在他身边,白存远要迁就他的理想,他让白存远忍一忍。
白存远让他献身,根本不是过分的要求。
“澜峪。”
白存远侧躺在床上,用白皙的手肘撑在床面,叫他。
他的声音在此时的穆澜峪耳中简直是犯规的存在。
穆澜峪的那点纠结,在白存远的轻声点名下全部又变成了浮想联翩的悸动。
他根本扛不住白存远这样叫他。
“想什么呢,又发呆了,在回味把我压在床上的触感?”
穆澜峪喉结滚动,重重咳嗽起来,他咳嗽的狼狈不堪,高大的身体躬背弯曲着,欲盖弥彰的背向白存远面向靠着墙的实木衣柜。
他想咳一下就马上整理好自己的状态,不让白存远看到自己的失态,但他越咳嗽越厉害,根本止不住。
白存远不会放过每一个调侃穆澜峪的时机:“馋到被口水呛到?”
咳得脸都似乎染上红色的穆澜峪转身,开口央求:“……存远。”
他的音线偏冷淡,但这一声却可怜的不行,被迫扶车,被迫下跪时穆澜峪都没这么可怜。
仿佛被白存远调戏是比把他扔到丧尸群里、让他跪在众目睽睽之下更难以承受的惩罚似的。
白存远收敛笑意,突然道:“不允许隐瞒我任何事,明白了?”
穆澜峪心中的浮动和浮想联翩,也因为白存远这句似乎突然严肃起来的话而改变。
白存远收了支撑在床垫上的手,翻身躺平,声音又轻又慢:“不允许一声不吭地离开,让不让你走,允不允许你变成丧尸,我说了算。”
他突然唤他的名字:“穆澜峪。”
白存远很少这么连名带姓的唤他的名字,至少今天,从刚刚开始,白存远都很喜欢叫他“澜峪”来逗弄他。
“不要让我伤心。离开我,要正面告诉我。”
“无论你们做什么对我好的决定,要告诉我,那才是真的对我好。”
“存远……你……”
穆澜峪上前一步,又好像畏惧上前一般在半路上停止。
他不会哄人,对木头来说,最好的哄人方式就是不哄,穆澜峪喜欢逃避别人给他的深沉的让他无能为力的情绪。
白存远熟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