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周道森不是个小律师。
因为周道森是周远山的儿子。
因为他的姐姐在国际上奔波。
因为周家,远远不是外人看起来那么简单,周道森的来头太大了,那足以一句话就将人绳之以法,祖辈的故事是太远,但祖辈的牺牲不会白费,每一滴血都那么惊天动地。
但虞贞不会告诉贺纹,他就那么看着贺纹,让她怀疑自己。
怀疑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能被她嘴里的一个小律师绳之以法。
贺纹想了半天,大概是接受了这个状况,她抬起头,冷笑一声:“Cyrus,你恨我吧?”
“我叫虞贞。”虞贞反驳她的称呼,“你该记住我的名字,纹姐。”
“虞贞,虞贞,”贺纹念着他的名字,“哎呀,我都快忘了,你还有自己的名字,全熙的本名叫什么来着?啧,记不住了,你们这些小家伙,不配有自己的名字。”
她笑得格外刺目。
对于贺纹来说,虞贞和全熙,都只是她手底下的工具罢了,工具需要什么名字?有个代号不错了。
“你日子不好过吧,Cyrus,瞧瞧你这副可人的样子,我一个女人都恨自己没长那根东西,不怪赵博琨他们喜欢你,我要是个男人,我保准第一个弄了你,”贺纹笑得阴森,“小东西,你比以前更招人了呢,你照过镜子吗?一个男人生成这副样子,不怪别人欺负你啊,你看看自己那招人操的样子,哎呀。”
或许知道自己没有出头之日了,贺纹开始剜虞贞的心,像以前一样的话术,把一切罪责归给受害人自己。
“你爹妈都知道你应该靠男人赚钱,Cyrus,你总该知道是谁有问题吧?可千万别来怪我,你生来就该是别人的玩物,谁让你长成这副样子的呢,你该感谢我呢。”
虞贞将帽子摘下来,静静地听着贺纹的挖苦,他手指一挑,将头发散开,容颜因此上升高度,他捧住自己的脸蛋,对着贺纹唐突诡异地叫了声:“妈妈。”
贺纹的脸沉了下去。
虞贞捧着自己的脸,看着贺纹,那神色有几分毒辣:“纹姐,我像你儿子吗?像不像啊?你儿子怎么死的呀?只有你自己知道吧,不过我也知道,虽然没有人告诉我,但我也猜得到了,我猜……”
“闭嘴,”贺纹情绪忽然激狂,“虞贞,闭嘴。”
虞贞哪里肯听话?他扶着电话,卖弄自己那张脸蛋,像是被鬼附身似的,一双眼睛极其深邃:“他死于自己母亲的心狠手辣。”
贺纹捏紧电话的手泛起青白,眼里是同归于尽的决心,隔着玻璃窗,虞贞也能感受到她的杀意。
如此强大吗?完全没有人性吗?对自己惨死的儿子,不曾有过一丝的疼惜吗?贺纹表现出来的是那样的,刀枪不入,谁也别想动摇她的职业理念,那又为什么把儿子的照片放在怀表里藏着呢?
虞贞曾经翻贺纹的柜子,想找她的把柄,想去告她,他天真地什么也没找到,只找到那块怀表,找到里面的一张大头贴照片,是个极英俊的男孩,留着一头长发,笑得格外明艳。
“你不会被处以死刑的,但你会在这里孤独终老,”虞贞从容地戴上鸭舌帽,“我来看你,不必太感恩戴德,没有你,也没有今天的我,你说的没错,我是该谢谢你,谢谢你把我带进这个圈子里,把我捧到如此高度,谢谢你封杀了我,叫我遇见周道森,叫我能重新振作起来,叫我能将你绳之以法。”
周道森为他所做的一切都令虞贞感恩戴德,周道森做的,和他做的,对于贺纹这些人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贺纹不再疯癫了,她冷静而残酷地看着虞贞,她的眼里还是那样的无所畏惧和强势,好像谁也不能把她怎样。
虞贞扣上鸭舌帽,离玻璃更进一步,他在记贺纹的长相,和贺纹互剜对方的心脏:“纹姐,好好在这里享受余下的人生吧,你年纪大了,时尚圈不需要你了,我和全熙也不需要你了,放下你的职业理念,好好改造,争取还有出来看看世界的机会,不过那一天,你可能要拄拐杖了吧?记得通知我,我会再去看您的。”
贺纹仰着头,隔着玻璃,望那张美丽的面庞,恍惚着听电话里的声音。
虞贞的声音不可爱了。
带着成年人的做作。
和贺纹对视,和自己的噩梦对视,虞贞挂了电话,探视时间已到,他站在窗口,在心里深刻地描摹那张脸。
警局的人进来了,他们扣住了贺纹,虞贞望着她,望着她在警方手里时的不甘心,望着她对自己的憎恨,以及夹杂的一抹奇怪的情绪,虞贞不想深究,他扭开步子,从噩梦中脱身。
上海的风刺骨,冷得人牙关打颤。
虞贞出来时没有戴口罩,只戴着鸭舌帽,他穿着厚重的棉服,长到脚踝,没有什么款型可言的保暖棉服,却偏偏被穿出一种高奢之感。
警局里有人来往,探视的不止虞贞一个,那些人的目光在虞贞的身上打量,虞贞揣着口袋,一步步走下警局的阶梯。
四周只有风声,呼呼地吹着他的头发,要掀开他的帽檐,给好奇的人看那张精巧的脸。
“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传来,虞贞后知后觉地打开,上头的备注足以化解探监的沉重。
“在哪?”周道森问他。
虞贞说:“监狱。”
周道森那头沉默了半会。
虞贞呼出一口气:“周哥,好冷,你来接我吧。”
他开了车来,可他矫情,矫情地要人来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