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你的人,犯罪的人,该被判死刑的人,”周道森扯唇讥笑,“我做到了,你不夸我吗?你不痛快吗?”
认识至今,周道森都给虞贞一种有条理有秩序的直觉,他理智得可怕,在与周道森的对峙中,即使他的情绪抵达了顶峰,他也不会露出狰狞的嘴脸。周道森自控得本领强得吓人,最恨的一次莫过于得知自己要跟他分手的时候,他恼火成那样,也没有对他大吼大叫。
虞贞害怕周道森,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周道森的深不可测,他不知周道森的底线到底在哪里,触碰到哪一步他才会露出狰狞的嘴脸,才会情绪外泄,和大伙一样。
现在他明白了,他不会看到了,因为周道森跟别人就是不一样的,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有能够自控的能力,他才不会歇斯底里,他是平静的疯子,或许就是有杀人的念头,他也会在执行的时候冷静地为爱人准备好早餐,亲吻爱人的脸颊,和平日里无差。
所以虞贞害怕,害怕不知哪一刻踩中了周道森的底线,引爆他的情绪,害怕认真起来的周道森的眉眼,害怕他可怕的逻辑性,他根本无法跟他对峙。
情绪在周道森面前是无法撼动他的。
虞贞缓缓松开手,意识到自己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时,他放弃了情绪,他逐渐冷静下来,望着周道森冷漠的眼睛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将要面临什么……周道森,我们完蛋了。”
那些人都是神经病,他们是名人,也是恶人,他们拥有翻手为云的本领,他们强大到可以杀人于无形,他们权力滔天。
周道森发出一声嗤笑,他平日里没有过的笑声,那笑声有几分变态的意味,越冷静越显得变态,周道森最近烟瘾重得很,压力大,工作重,难免的,他又点了一支烟,把烟盒和火机丢在了茶几上,跨过一堆纸张,来到窗口边。
他倒了杯水,口干舌燥,他知道有好一场口角等着他,他灌了半杯水,回眸看着虞贞惶恐不安的身影,他很想抱抱他,但是虞贞不会允许的,他现在情绪上头了。
妈的,压力大的时候,除了想抽烟,还很想做。爱,周道森发现自己这个心理时,看向虞贞的眼光都变得阴沉了。
“阿贞。”他唤得情热,“过来。”
虞贞比先前结实了,男人有男人身材的标准,他现在的体型更健康,但远远没有达到周道森对于健康的标准,他还是太瘦了。
“你不给我解释,我就不过去。”虞贞背对着周道森,攥紧拳头,其实事情已经发生了,解释都是没用的,他们改变不了现状,周道森动手了,战局不可扭转。
“你要什么解释?”周道森说:“我给你。”
香烟燃起的味道抵抗着周道森升腾起的情欲,他是个下流的伪君子,他早就认清自己了,从遇到虞贞开始,他就丧失了得体,没了教养,灭人欲是不应该的,但至少不该在此刻恋人惶恐恼火的时候,产生插死他的念头。
“要我为什么这么做的解释吗?还是要我为什么瞒着你的解释?”周道森耐心地问他,一双眼睛浸着沉重的爱欲,“嗯?说话,你要什么。”
他要明白的指令,他严禁猜猜猜,那些乱七八糟的恋爱法则。
虞贞扭过身来,周道森坐在沙发扶手上,他们在那张沙发上亲热过无数次,那张沙发也被清洗过无数次,对比与其他恋人,他们的亲热程度是频繁过度的,他有性瘾,而周道森也像被染上了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看见那张沙发,就不可阻挡地联想起那些热情来,即使那么多回,他也总有吃不进去的时候,周道森很耐心,额头坠着热汗,也会体贴地先送他快乐。
他再也不会谈到比周道森更好的男朋友了,分手是一个蠢念头,虞贞至今想来都觉得愧疚,耻辱,他怎么会产生那么蠢的念头?世界上没有周道森这么好的恋人了,没有比周道森爱他的人了,他每次午夜梦醒,都庆幸自己遇到了周道森。
他爱周道森的体贴,他为之痴迷不已,可他也恐惧周道森的严肃,周道森不会剑拔弩张,做出歇斯底里的表情,但那并不意味着,他的恋人在认真时就不恐怖。
明明有些事情自己一嘴的道理,大可以发泄情绪,然而面对周道森的时候,那些情绪就不知被按到了哪里去,周道森会提解决方法,也会安抚他的情绪,他那套可恶的为人准则总让虞贞束手无策,能很好地消解他的情绪,双方根本无法产生过激的争执,周道森总有本事把一场怒火中烧的争执和平解决。
“你为什么要瞒我?”虞贞冷着声问他,努力撑起怒火未消的气势。
周道森将香烟倒着拎,他的指甲轻轻擦过星火,火星掉在他的大腿上,他回答道:“因为你不允许,你担心。”
虞贞说:“难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允许?你把他们告上法庭,就要调查他们,你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吗?”
“大人物,每个都是,”周道森抬起眼睛,神色毫无惧意,“大人物就可以知法犯法了吗?大人物犯法,就不需要付刑事责任了吗?”
虞贞走上前,眉头始终无法舒展,气息也着急了起来:“不要装糊涂,你懂的,你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自古以来都是说给老百姓看的,有钱有势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社会潜规则,自古都是!”
“那为什么他们还能被我送进去呢?”周道森冷静地反驳,“像你说的,如此有钱有势,又怎么会被判刑呢?”
虞贞摇摇头:“周道森,没用的,一天两天而已,他们只会被关上一天两天而已,风头过去了他们就会被释放的,可那个时候你我才会摊上大事……赵博琨不会放过我们的,他会要了我们的命!”
周道森笑了一声,他提着香烟,抽了一口,俯视桌脚的纸张。
虞贞对他的情绪无法理解。
“你不怕吗?”虞贞问出来又觉得可笑,他怕的话,他还会这么干吗?
周道森喷出一股烟雾,眼底藏着一抹讥讽:“怕?怕就不用做了吗?让犯罪人逍遥法外这种事,我身为律师可是很难做到的啊。”
虞贞握紧拳头,他不想听周道森的玩笑话,当下的局面哪里能用来开玩笑?!
周道森静静地吸了好几口烟,尼古丁真犯罪,他每一口都格外贪婪:“贪生怕死的人多了,不缺我这一个,你记得我跟你聊过的电车难题吗?现在,我就是司机,我选择牺牲一个人来将更多犯罪人绳之以法,这买卖很划算。”
虞贞眨了眨眼睛,他有些看不清周道森的眼睛。
周道森的神情里有着擂台上对敌人的狠心:“我保证这件事不会牵连到你,因为我压根也没有在法庭上提起过你,他们干的罪孽事太多了,我怎么会让你置身险地呢?我没这么蠢,他们始终不会知道我的动机是什么,是不是因为你,阿贞,你很安全。”
贺纹那些人有一就有二,赵博琨早年就传过杀人的新闻,不过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虞贞和赵博琨接触过,赵博琨当然不会告诉他这种事,可虞贞有眼睛,有情绪,一个人是否会做出那样的事,在相处时,大致是可以感觉出来的,赵博琨没有人性,也很变态,别说杀一个人,什么罪名安在他头上都是有可信度的,因为那个老不死的就是这么恶心!
不需要他虞贞的出面,赵博琨那些人的把柄也很好拿,虞贞不是他侵害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赵博琨之所以能逍遥法外,不过是因为没人敢得罪他而已,哪个不要命的律师去得罪权势?或许有那么一两个愿意伸张正义的,可下场是什么显而易见,赵博琨安然无恙这么多年,还不够明确吗?
“我担心的是自己吗?”虞贞抵住周道森的鞋尖,“你将他们绳之以法不会让我痛快,只会让我发疯!我爱你,我能看到你为我去死吗?用你的安危给我换一个公道,你以为我会高兴吗?折了一个你进去,对我而言这是亏本的买卖,它一点儿也不划算!”
买凶杀人,车祸意外,降临在普通人的身上,轻轻地就翻篇了,电影里的情节不夸张,世界上有太多类似的事件发生了,艺术来源于生活,有人生活的社会一直是这样的,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