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乔雲承诺道:“周先生,你放心好了,我们是正经会所,工作和私下里我分得开,违法的事不会挑战的,拿钱办事,这是独属于你的资料。”
玩转话术周道森最为了解,他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来,放在桌子上,推到了乔雲的面前:“今后乔老板有法律需要也可以找我,价格好商量。”
他并不是为了推销自己,他是为了让对方记得他的职业,他是个律师,乔雲的追踪手段处于灰色地带,说没事也没事,想较真也能玩出花样来,周道森提醒他自重。
乔雲接过那张名片,说了声放心。
并且十分友善地提醒周道森,他的脸色恐怕还是要走一趟医院为好,但被婉拒了。
周道森提着档案袋离开,他好不容易从医院里出来,不会再回到那里,任何事都不可能影响他要把虞贞翻个底朝天的决心。分寸感不会使虞贞感激,只会让他拒自己千里,既然如此,他也不必讲什么空间感和隐私,他把虞贞许不许的,允不允的,都吃了个透。
在头重脚轻走出私家侦探的会所时,周道森撑着雨伞,站在车门前,收到了陆平威的电话。
他虽然不接虞贞的分手电话,但他还需要掌握虞贞的情况,陆平威是他在朝海的一只眼,原本是段晨的事,但碍不住陆平威上心。周道森不会让虞贞跑了,他等着回去教训他,在接到这通电话以前,他没有改变过主意。
接听的电话沉默了很久,即使陆平威不张口,周道森也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他后悔接听电话,他那只玛丽猫心机深重,他在借别人的电话跟他说分手。
周道森意识到什么,本能地要去挂电话,却又因为时隔多天,他无比思念那只猫的声音,他想听一听,哪怕是来说分手,是来甩他的,周道森也想听虞贞的声音。
但他意会错了。
那通电话不是分手电话,那是求救电话。
虞贞说,他想来上海。
他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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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镜前的脸色憔悴疲惫。
虞贞的瞳孔里没有光彩,手上的血迹已经擦去,做了紧急处理,乱糟糟的衣服换掉了,店员围着他夸他身材真好,虞贞静静地站在落地镜前,对镜子里的自己感到陌生而模糊。
陆平威打发了店员,镜子前只留下两个人的身影,他从镜子里观望着虞贞,毫无血色的面颊和空洞的瞳孔,一个小时之前,他带他来到这个服装店,将他进行了草率地收拾。
他说,难道你打算这样去见周道森吗?
虞贞不想要周道森担心,他近期的状态实在不好,他不愿意回到公寓里,那儿有好多人,他只能被陆平威带着,任他像打扮一个洋娃娃那样打扮他。
打扮虞贞,一是怕周道森看到他的状态担心,二是陆平威心虚。
“我没有把你的情况告诉周哥,”陆平威脸色凝重,瞄着那个站在镜子前一动不动的洋娃娃,“他只知道你要跟他分手。”
陆平威点到为止,这是他和段晨在见过李佑那个下午共同商量出来的决定,他们认为远水救不了近火,在保证虞贞基本安全的情况下,周道森不需要知道多少,等虞贞稳定了再好好跟他聊聊,万事大吉。
到今天,陆平威知道自己是自作聪明了,他没想到虞贞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明明已经在看心理医生了,却还闹了今天这一出。
他现在感到措手不及,他并不想这样把虞贞送到上海去,周道森肯定会发觉异样的,陆平威劝过虞贞了,但是没用,虞贞就是要见周道森,什么也不管了,他看起来完全撑不下去了,陆平威在半小时前放弃了想法,随他了。
玻璃镜前的喉咙也似乎被划破了似的,虞贞愣愣地站着,一言不发。
也无心揣测陆平威此刻的心情。
陆平威说:“你如果要跟周哥告状,说我就行,段晨是个没主意的,是我让他别对周哥说这些的,关于你在看心理医生这件事,我对周哥只字未提,你……”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虞贞神情倦怠,大脑空白地问。
陆平威说:“我只是提醒你,他可能在恨你,因为我对他……说了些你的坏话。”
虞贞转过身来,看着陆平威,失落小狗的眼睛灰败而颓丧,丧失了以往的攻击力,水汪汪却又呆板:“没有什么比你把我的事捅出去更坏了。”
他很了解陆平威和段晨的做法,他们都是周道森的朋友,所思所想都各有他们身为朋友的理由,不会把他考虑进去的。
陆平威无可反驳,他做了就是做了,他也不需要后悔。
“带我去见他吧。”虞贞失落地走出去,今天太坏了,这两个月都太坏了,就算周道森要杀了他,他也想死在他的怀里。
陆平威为虞贞单开了航线,用私人飞机载虞贞前往上海,什么也没带,赤条条地,好像带着虞贞去赴刑场似的。
虞贞从上飞机开始就一直在睡着,陆平威不确定他是不是真地睡着了,他看着虞贞蜷缩在沙发上,整个人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头一次对他产生了怜悯。
虞贞的手被划伤了,贴了创可贴,但遮不住伤痕,换了新衣服,却也掩盖不住颓丧,他是一只残破的娃娃,缝缝补补,不能细看。
两个小时的飞行过程,虞贞都没发出任何声音,他躺在那儿,安静得陆平威一度以为他昏死了过去,偶尔发出两声试探,才确定他还一息尚存。
“我没有死,”虞贞意识到陆平威的忧心,低声说:“我还没见他,不会死在半路上的。”
陆平威更加忧心了。
他是劝不住虞贞了,否则他决不让他这样去见周道森,他的情况太差了,势必什么都瞒不住的。
飞机进入上海的领地,陆平威前往驾驶舱与人决定落脚点,虞贞睁开眼睛,他已完全冷静,这段日子以来,他总不自觉湿了眼眶,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这滴是兴奋的眼泪。
私人航线也需在机场降落,在等待周道森的过程中,虞贞努力地去提起精气神,以使周道森不会察觉到他任何的异样,周道森的工作很忙,那天开视频他看起来很累,虞贞想自己这段日子好不懂事,他就算计划着要分手,也应该等周道森闲下来吧。
他折腾他,又突兀地飞到上海来,任性地不可原谅。
周道森会想见到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