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日子了,”段晨说:“周哥离开之后他就从我这儿辞了工作,上一周才出现,出现后就一直这样,我还没告状,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但说不上来。”
陆平威说:“你回去吧。”
段晨叮嘱:“你有点分寸……”
陆平威毕竟对虞贞有过心思的,请他来是下下策,段晨是没办法了,他又不能直接告诉周道森,远在天边的人,救不了近火,他倾向于先把事情搞清楚。
段晨对虞贞还是有些信任的,他认为或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陆平威丢开人:“这儿不用你管了。”
他迎上前去,忽地拿起了一根球杆,来到虞贞那张台球桌前。
虞贞抬眸瞧见惹眼的身影,瞳眸动了动,陆平威说:“我球技也不错,跟我赌吗?”
虞贞身侧的男人们对陆平威的身份不甚了解,听起来两人是熟悉的。
“你不是我的对手。”虞贞说:“跟你玩没意思。”
“哦,你怎么就知道?是跟我玩没意思,还是不敢跟我玩?”陆平威挑衅,“只敢找一些水平低的废物做赌?”
虞贞忍不住教训他:“那来啊。”
说着,二人差遣助教收拾了球桌,遣散闲杂人等,比拼起了球技。
陆平威率先开球,力道大,球开得漂亮,爆米花似的朝四面炸开的球子各自寻找一个刁钻的点旋停,谁先手起球,先认领自己的球子,虞贞拿出了家底功夫来血虐陆平威,那气势有着今天教陆平威做人的猖狂。
陆平威早就知道虞贞的球技好,他在众人面前炫过技,然而陆平威也不是个玩不起的人,一身气势地应对着强劲的对手。
“打台球就像谈恋爱,旗鼓相当才有意思,”陆平威架起球杆,“为这场恋爱制造没必要的焦虑,我不允许,就像有人不经过我的同意,敢怀我的孩子。”
咣当,球击打了出去,没进。
虞贞抬眸看过去,陆平威是飞行员的身材,如今进入了自己的正轨,颇有自己擅长职业里沉淀出的稳重气质。
“不知道吧,我之前还谈过女朋友,”陆平威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我挺喜欢她的呢,但很可惜,她怀孕了,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对她没兴趣了,我帮她一起流了那个孩子,麻烦的我彻底对女人失去了兴趣,从那之后,我决定只跟男人来往,还是男人省事,搞一炮拍拍屁股走人,简单痛快。”
虞贞接球,不语,神经兴奋。
是一只有好动症的小猫。
陆平威换了个位置:“其实我挺爱她的,没那件事,我都打算跟她结婚了呢,不过我更爱我自己,所以我甩了她,赔了一辆车进去,亏得我那天没在车里,否则我应该跟自己的车一起香消玉殒了,她是个疯子。”
虞贞依然没有回应他,那些男人留下的水果还在,他扎了一块芒果在嘴里,捋了捋头发,俯身接杆。
他的头发又长了一截。
“我知道,我是个人渣,”陆平威很有自知之明的发言:“可我不觉得这是贬义词,我是来享受世界的,不是来当圣人的。”
每个人的认知不同,无法指望品德高尚的圣人理解小人的世界,他们能做的是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好,行他们的规矩和私心。
台上的球来到白热化阶段,虞贞的技术远在陆平威之上,他打十次陆平威才轮了五次,五次也有对方放水的嫌疑。
忽地,陆平威上文不接下文,一碗冷水泼向虞贞,毫无征兆地质问道:“你疯够了吗?”
故事戛然而止,气氛陡然下降,陆平威不再接球,像个导员执着球杆,首次露出他严肃的模样。
虞贞不爱吃芒果,又恰好吃到了一块坏了的芒果,难吃至极,他却咽了下去,早已经丧失味觉的神经没有及时给他任何播报,他吞噬腹中,坏掉的芒果顺着喉管钻进了他艰难运转的五脏六腑。
“Cyrus,是你自己取的,还是你前东家帮你取的?”陆平威一句话,那边的人脸色变了,他和虞贞之间横着一张球桌,这个陌生的英文名,掀起了新的浪潮。
虞贞的瞳孔里没有再赢下对方的决心,变成了刀剑一般的锐利,有着抽筋剥皮,杀人的冲动。
气氛上的变化陆平威精准捕捉,他最擅长制造气氛,也最擅长捕捉瞬息万变的气氛,头顶仿佛旋着一把利刃,已经抵到了他的皮肤。
陆平威捋着球杆说:“呀,看起来这次功课没有白做啊。”
虞贞的反应告诉他,他花功夫查清楚的事没有白费心思,他捏住了对方的软肋。
陆平威感慨道:“我说怎么花了这么多心思查不出你一星半点的东西,你老东家真过分,怎么说你也是红极一时的名模了,封杀起你却毫不手软,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能从时尚圈的顶端坠进万劫不复的深渊,真的只是因为一杯酒吗?Cyrus,你能为我解惑吗?”
虞贞指尖泛白,脸色阴郁,台球桌一边有水果盒,也有水果刀。
陆平威盯着他瞬息万变的眉眼,在那只猫做出冲动之前继续说:“看起来不太想说的样子,不过没关系,你那点事我也清楚了,陪金主爸爸嘛,不丢人,哪个行业都一样的,不过你的做法还是太极端了,敢往金主的脸上泼酒,沦落到这个下场也是应得的,可是想来也觉得你挺可怜的,毕竟那时候还小,有点性子难免的,我不明白的是你不会走投无路,有不少权势能保你呢,怎么你没接橄榄枝呢?是在上一个金主那儿受到了什么刺激吗?”
虞贞的脸色僵硬,大脑似受了什么冲击,他脸上的黑眼圈重,身子也纤瘦了不少,人看起来似风中浮萍。
“对了,我还听说你被人关在什么……情趣房?被关了七天七夜呢,真的假的?是情趣房还是审讯室啊?你跟你金主玩的挺花啊,难怪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这儿还有一张照片你要看看吗?”陆平威低头拿出手机,搜出一张照片来,内容是一幅油画,“是你吗?好销魂可爱呀。”
销魂是因为姿势,可爱是因为年龄。
餐桌上的身体稚嫩美丽,平坦的胸腹证明那是一个十几岁少年的身体,少年不着一物坐在大红的餐桌上,腰上和后背被抹了一圈奶油,漂亮的脚踝被一只戴着金扳指的手攥住,少年光滑的臀侧是一块打翻的蛋糕,局促秀美的面庞低着,欲说还休,画家重心在浓墨重彩的景物渲染,对少年的身体却用了非常干净清透的色彩来描绘,栩栩如生,画中的身影像画家的意淫,更像真实场景的还原。
画作的名字叫做《富豪的晚餐》。
丝毫没有文艺气息,满满的色情感,像是有钱人的私人癖好和收藏,但不知为何流在了外界,画中少年的面庞会让人联想到稚嫩的羔羊,青涩的身体因高超的画技和丰富的色彩暗示,一瞬间就能联想到色和欲。
“这幅画你陌生吗?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找到的,不过我不能确定是你,看起来十五六的样子,跟你现在还是有差距的,你要说不是,我肯定不会诬赖你。”陆平威那样正直地说。
这幅画早年流传盛广,后来又销声匿迹了,画的作者早已经去世,但主人还生在人间,陆平威费尽心机搞到这幅画,并得知原主人已经封禁了这幅画的相关内容,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他在等虞贞的狡辩,奈何左等右等,那人只拎着球杆看他,没有任何反驳的话语,与其说是看自己,不如说是看他陆平威的手机。
陆平威抬起手机,攥了攥,他不是来杀虞贞的心的,也不是来报复他的,他只是想验证一些圈内的传言,传言早到已经无法追查真实性,他唯有在当事人的面前,从他的情绪上博得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