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一直是方苏溢和甘宇两个人推来换去,偶尔点到别人,才有第三个插进来说话,点到虞贞的时候,是因为方苏溢的现任女友是名模。
“名模?”有人抬高音量,“那不是虞贞最了解的事儿嘛。”
几人朝虞贞看过去,一瞬间焦点换了人,虞贞被架了起来。
想听什么呢?听他说说这些年的不易?还是说说他当模特的那些事?或是随他们奉承两句,说方老板有福了?
虞贞哪个话题也没启,他轻而易举地应道:“过去的事了。”
“不是过去的事吧,我好像在网上刷到过你,”有人认得出来,“那图片虽然修过,但我还是认出来了,那么漂亮的脸除了我们虞贞还能是谁啊。”
王宝书提着筷子夹菜,红烧狮子头烧得颇有食欲,替了虞贞的话:“他是在拍啊,人家身材好能吃这碗饭不是应该的吗?像我们这种大老粗想吃也吃不了啊,你这话听着酸的慌。”
“那怎么能不酸?年纪轻轻月入百万,”那人还来劲了,看着虞贞打听,“我之前不懂,听我家里说的,你一台秀走下来能赚上百万呢?真的假的?”
虞贞若无其事地用叉子扎下盘子里的一块花椒鸡肉来:“方老板的女朋友正在就业,你好奇不如问问他。”
虞贞把话题撇了过去,显然是不想跟对方推拉呢,可他当初就是学校里的八卦谈资,现在想让人放过他哪儿有那么容易。
那人不着痕迹地把话题转过来:“方老板的女朋友是女模,跟你也不一样,而且你那时候还小呢,就已经能上秀场了,有区别,我比较好奇这个。”
这时有人敲了敲盘子,出来解围的不是别人,竟然正是方苏溢本人:“行了老杨,老打听人家的私事干什么呀,都是好朋友,虞贞是我客人,不带为着以前的恩怨恼火的。”
他倒是装起大尾巴狼了。
虞贞犹记得方苏溢带头排挤他的那段日子,外人看他是这个小团体里的人,他自己却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这个团体里的人,那是方苏溢和甘宇一块儿同意才能成的事儿。
不过他也没有努力地要去成为这个小团体的人,并不为那点排挤耿耿于怀,他无所谓。
虞贞看向方苏溢的神情是带着感谢的,他最会卖弄情绪,方苏溢也察觉不出真心与否,这个现场,没人比虞贞的经历更复杂。
这顿饭到半场才算轻快了起来,虞贞受不了这些人的虚伪,没有吃晚饭的习惯,他就这么干坐着,只偶尔喝点小酒,冰茉莉下腹,虞贞抬起眼,席间跟一些人对上视线,甘宇仰起头喝酒,露出滚动的喉结。
迫使他想到了周道森。
周道森的喉结很性感,手也很性感,身材也是,哪儿都撞着虞贞的审美,长这么大以来,虞贞就没碰见过这么性感的男人。倒是有很多男人说喜欢他,说为他成为了一个同性恋,说他们的一见钟情,说他们的苦恋有多艰难,说虞贞你真漂亮,跟我好吧,我会对你一辈子好的。
虞贞以前很混蛋,很傲气,很不可一世,毕竟年少成名,身边都是追捧,摄影师合作方都夸他惊为天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想不变坏那是不可能的,虞贞会抬起傲气的脸,神气地说:“谁稀罕你的好,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虞贞至今都很感谢母亲那一巴掌把他扇进成年人的世界里,小康家庭的出身,凭借皮囊带动整个家庭实现了阶级跨越,所谓专业级在自己面前也只能去做陪衬,天生的模特,天生的精致皮囊,一张白纸进入名利场,能守住本心的是圣人。
虞贞坏了,坏了十几年。
不是母亲,不知道还要继续坏掉多少年。
一直到他那杯酒泼上权势的夜晚。
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和平的,轻松的,席间充斥着欢声笑语的,没有任何征兆的,他不知所谓地,把一杯格兰菲迪泼在了五十岁男人的脸上。
就再没以后了。
他训斥了母亲。
他今天训斥了母亲。
虞贞低头,不知为什么开始想家了。
家真是个神秘的地方,即使它带给你的记忆并不好,人在低落时,还是会想到家。
虞贞站了起来。
王宝书不知所以:“怎么了?”
虞贞对在场的几人说:“不好意思,我手边还有工作,不陪大家了,先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方苏溢很快跳出来,拦住了去路,说道:“今天不是约好的吗?这才半场就走,不给面子?”
虞贞是受不了这种虚伪的局,还不如他在公寓里躺着舒服,他当然不会说出来扫兴,耸耸肩说:“方老板有别的安排?”
方苏溢说:“那当然,我们好久没见,难不成光吃一顿饭?饭后大家想去哪儿说话,我买单,今天主要图个高兴。”
方苏溢看向虞贞:“给脸吗?”
一群人抬头盯着,那眼神显然都不想放走虞贞。
虞贞看了看大家,又抬起头来,装作为难的模样,随之笑了笑说:“方老板都说话了,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虞贞走回去,脱下外衣,他里头是一件米色的长袖,赛不过肌肤的雪腻,虞贞把外衣搭在椅背上,拿出烟盒来说:“那我就去外头抽根烟,行么?”
方苏溢看着他的外衣,主动从桌子上摸过烟盒来,递给虞贞:“抽我的。”
虞贞把自己的烟盒丢下去,从方苏溢递来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点头微笑道谢,携着火出门了。
几人盯着虞贞的背影,感慨了一句:“服了,还真有人能从小美到大。”
“他怎么把头发剪了?没以前漂亮了。”
“人家本来就是个男人,”方苏溢坐下来,“留什么长头发啊,不伦不类的。”
王宝书皱起眉头:“他想剪什么头发是他的权利,不要对人家的选择有那么大的占有欲。”
“宝书你这话我不爱听,我们又没说他什么,你就急着护犊子,好像就他是你朋友,我们不是。”
王宝书笑笑:“我没这个意思,虞贞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多,希望各位理解,不要提起那些陈年旧事了,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