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那天,梁平的学士服袖口磨得起了毛边,胸前别着的校徽却依旧锃亮。当院长念出他全优毕业、获得国外顶尖学府全额奖学金的消息时,礼堂里掌声雷动。他站在聚光灯下,望着观众席第一排空荡荡的座位——本该坐在那里的妹妹,此刻正躺在医院无菌病房里,戴着氧气面罩数点滴。
"梁同学,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导师拽着他的胳膊,恨铁不成钢地说,"那所学校的实验室能提供最前沿的研究资源,只要你点头,未来"
"老师,我妹妹等不了。"梁平低头看着手机里最新的缴费通知,五年来累计的治疗费已突破四百万,而账户余额即将见底。海风掀起他的学士帽,他想起四年前那个暴雨夜,自己蜷缩在拳场更衣室里数钱的模样,指甲缝里还嵌着对手的血。
拒绝出国的消息传开后,猎头公司的邀约如雪片般飞来。某知名企业开出百万年薪的offer,条件是派驻海外三年。梁平盯着合同上的数字,喉咙紧——三年就能凑够剩下的治疗费,可妹妹的主治医生说过:"她现在每天都需要亲人陪伴,情绪波动可能会加重病情。"
深夜的病房里,妹妹枯瘦的手指抚过他锁骨处新添的拳伤:"哥,别打拳了好不好?"梁平笑着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苹果皮在指尖拉出长长的弧线:"等你病好了,哥就去开家武馆,教小朋友打拳。"窗外的月光洒在输液架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他永远触不到的远方。
日子在打工、陪护、借钱的循环中流逝。梁平开始接更危险的地下拳赛,对手都是声名狼藉的职业拳手。某次比赛中途,他被击中太阳穴,倒在擂台上整整三分钟才恢复意识。醒来时,裁判高举着对手的手,观众的嘘声震耳欲聋,可他却摸索着口袋里妹妹画的护身符,庆幸自己还活着。
五年的光阴,梁平的脊背渐渐佝偻,眼角生出了细纹,胸口的龙形印记也黯淡无光。每当夜深人静,他会翻开那本泛黄的留学录取通知书,奖学金数额旁妹妹用蜡笔写的"哥哥最棒"几个字,早已晕染成模糊的色块。而医院走廊尽头,电子屏上跳动的"欠费提醒",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迟迟不肯落下。
大学四年,林小满的身影如同春日暖阳,总是猝不及防撞进梁平的世界。她会在早自习时悄悄把温热的豆浆放在他桌上,在他打完工满身疲惫走进教室时递上薄荷糖,甚至在得知他参加地下拳赛后,红着眼眶在拳场后门等他到深夜。
“梁平,我不在乎你有没有钱。”某个暴雨倾盆的傍晚,林小满拽住他被雨水浇透的衣袖,“我可以和你一起照顾妹妹,我们”话音未落,梁平却像被烫到般猛地抽回手。雨水顺着他下颌滴落,混着拳赛留下的伤口渗出的血,在两人之间织成模糊的屏障。
他垂眸盯着林小满被雨水打湿的帆布鞋,想起昨夜妹妹化疗后呕吐不止的模样,想起医院催缴单上那串永远还不完的数字。喉咙紧,字句却冷得像冰:“别做梦了,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跟着我,你只会和我一起困在烂泥里。”
林小满怔在原地,泪水混着雨水滑落。梁平转身冲进雨幕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啜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忍住回头的冲动。那夜,他蜷缩在病房陪护椅上,看着妹妹熟睡的侧脸,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林小满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我会等你。”
此后的日子,林小满依旧会在图书馆默默帮他占座,会在他参加校园拳击比赛时举着自制的加油牌。可梁平总是刻意避开她的目光,在她靠近时找借口匆匆离开。有次在食堂撞见她和朋友说笑,阳光落在她梢,恍惚间梁平几乎要抬手触碰那份温暖,却在看清她手腕上戴着的红绳手链时猛然惊醒——那是他去年生日,妹妹用病房里的红药水染线,亲手编了两条,说要给未来的嫂子。
毕业那天,林小满穿着淡蓝色连衣裙拦住他的去路,手里捧着精心准备的礼物。梁平却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头盯着地面说:“别等了,找个好归宿。”看着女孩失魂落魄的背影,他握紧口袋里妹妹最新的诊断书,上面“病情恶化”的字迹刺得眼眶生疼。
深夜的出租屋,梁平翻出藏在箱底的相册,里面夹着林小满偷拍的他解题时的侧影。照片背面是她娟秀的字迹:“你笑起来的样子,比朝阳还好看。”窗外霓虹闪烁,他将照片轻轻放回原处,胸口的龙形印记突然泛起微光,又在叹息声中缓缓黯淡。
大学四年里,林小满总是偷偷朝父母要出双份的生活费。每当父母问起缘由,她就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社团活动多”“想买专业书”。攥着多出的那笔钱,她变着法子塞给梁平——有时是藏在他书包里的市购物卡,有时是假装“买多了”硬塞给他的餐券,甚至有次直接把现金夹在他借的教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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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梁平每次都像躲烫手山芋般避开。记得某个深秋傍晚,林小满在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下拦住他,将厚厚的信封塞进他掌心:“就当是我借你的,等你以后”话没说完,梁平已把信封重重塞回,转身时带起的风卷落几片枯叶。“我说过了,我不欠任何人。”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却在走出几步后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噎声。
后来林小满学聪明了,改送些实用的东西。她买了新的拳击绷带悄悄放在他储物柜,又在寒冬给他织了条藏蓝色围巾。梁平望着围巾上歪歪扭扭的针脚,喉咙紧,最终还是把围巾叠好放进抽屉最底层。深夜打工回来,他摸着冰凉的围巾,想起妹妹化疗掉光头后,也总爱用毛线笨拙地编织小物件。
最让林小满心碎的是那个暴雨天。她冒雨跑到拳场,看到梁平被对手打得口鼻出血,却仍像头困兽般死死咬住对方不放。比赛结束后,她颤抖着掏出准备许久的银行卡:“梁平,这些钱可以给你妹妹”话音未落,梁平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指节泛白:“我说过别管我!你以为这些钱就能改变什么?”他眼中血丝密布,混着雨水的血珠滴在她手背,烫得她眼眶红。
直到毕业那天,林小满收拾宿舍时翻出未送出的情侣手表,表盘上的日期永远定格在梁平生日那天。楼下,梁平拖着破旧行李箱匆匆走过,始终没抬头看一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她握着手表在原地站了很久,最终将它和那些未说出口的心意,一起锁进了回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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