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到了,新娘子该走啦!”
赵明熙的迎亲队伍已经开始催促,喜鹊也越叫越急。
烛鸳捂着口鼻呜咽已说不出半个字,珍鹭死死咬着嘴唇,她替华雀擦干净眼泪,将那孔雀摆正。
“来日之路一定春晖闪耀,走吧,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华雀举着纨扇一层一层下着台阶,每一层都围满了姑娘目送她离开。
就像看着一只鸟突然长出翅膀。
每个人都握着手绢擦去泪水,在哭自己。
下到最后一级台阶,下一步就要踏出笼馆了,梅州有规矩,女子出嫁,脚不沾一寸家外黄土,都要由自己弟弟或哥哥背进花轿。
华雀低头看着笼馆高高的门槛,心一横抬脚准备自己走出去。
“新娘子,自己不能走的呀,不吉利。”
喜婆急急拦住华雀,她四处张望想找人将新娘子背出去,可刚看了一眼便放弃作罢。
一个窑子,哪里还能找出人选。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没这么多讲究,婆婆,我自己走。”
华雀轻轻推开喜婆,路始终都是要自己走完的,顶多就是让旁人笑话两天罢了。
“我来背吧。”
众目睽睽之下,梧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他抖了抖身上的长袍问喜婆,“我也算半个笼馆人,华雀算我半个姐姐,我来背,不过分。”
“好的呀,好的呀!”
宋举人来背是喜事啊。
“新娘子以后有福啦,以后儿孙满堂定能如宋举人般平步青云鲤跃龙门!”
喜婆说的吉祥话华雀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只从纨扇下看见梧桐身披白袍一尘不染在她面前蹲下。
“走吧。”梧桐回头伸出手,笑着说,“别苦着脸,姐姐。”
新娘子佝偻着腰双肩颤抖攀上了小龟奴的脊背,高高的门槛,宋梧带她跨过。
唢呐锣鼓重新吹响,喜婆高呼新娘子出门。
花轿抬起,迎亲队伍终于可以出发。
所有的姑娘纷纷迈过高槛,站在高耸梧桐下挥舞手绢送别孔雀。
只有一个人躲在了阴暗的厢房,她关着窗将帷幔都紧紧裹在自己身上,只当那锣鼓敲响,她惊地抬头急急打开窗子去看,却什么也瞧不见了。
举办仪式的地方定在了商行,赵明熙扶华雀下轿时两人手里被塞了红绸一人牵一端。
华雀掀开轿帘只感觉阳光灿烂刺眼,她看不见赵明熙,只感觉红绸那端都在颤抖。
“赵老板,这是我家老母鸡今年下的第一窝土鸡蛋,收下吧,婆婆祝您们团团圆圆百年好合。”
“还有我赵老板,今天是你大喜日子,叔没啥值钱的玩意儿,这些桂圆红枣你们务必收下,早生贵子啊!”
“赵老板,华雀姑娘,我就是个蒸馒头的妇人,略懂些针线活,这对同心结送给你们,希望不要嫌弃。”
阿昌娘挤到人前,在赵明熙华雀二人的手里都塞了一个,她拍了拍两位的手,“好好的啊,都好好的。”
赵明熙抱着一箩筐的鸡蛋桂圆光点头说好,平常的那些漂亮话已经说不出太多,只觉得阳光刺眼,刺的眼睛火辣辣的疼。
被街坊领居簇拥着进了正厅,正厅简单陈设连高堂都没有,喜婆犯了难,她低声问赵明熙有没有主婚人。
“没有。”
父母都不同意的婚事,何来主婚人呢?
赵明熙早就想好了,若是需要主婚人那就让他自己来宣词吧。
简陋至极的婚礼他不在乎华雀也不会在乎。
“婆婆,我自己来,可以吗?”
这不合规矩啊,新郎主自己的婚,这传出去是要说闲话的啊。
“闲言碎语我听的太多了,不在乎今天的一两句。”赵明熙轻咳了两声,他紧紧捏着手中的红绸转身面向诸位好友,略显紧张,“那什么……赵某婚宴简陋还望各位海涵,今日……”
“不知本官可否来当主婚人?”
一阵马蹄声在门口停下,众人皆探头望去,竟是镇抚司刚刚下马,他今日尚且穿着官服,步履匆匆神色憔悴。
赵明熙眼见曹忌都结巴了起来,刚刚还理智气壮现下已是喜出望外。
“老曹……不是,曹大人?你……”
“赵老板不嫌弃,就由我来主婚吧。”
全梅州城都在调侃赵老板的婚礼寒酸,镇抚司出面总还能撑个场面。赵明熙深知曹忌这是来出手相助,不由心生感激,一句谢谢都来的沉重。
“别客气,你我也算没白白认识一年。”
曹忌说罢迈向上堂,他新伤未愈,是硬撑着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