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鹭攥紧的手指渐渐松开,她将头靠在烛鸳的肩上,她们两人齐齐往下看着,从没见过颜色这么绚烂的嫁衣。
也从没见过笼馆门前,能开出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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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雀&赵明熙】
有钱赎身,没钱办婚礼。
这是华雀与赵明熙定下婚期后最常听到的一句话。
这句话有嘲讽也有怜悯。
清早,当阿芸展开那件赵明熙亲手送来的嫁衣时,华雀第一次感到心酸。
原本,她发誓自己要昂首挺胸,不畏惧任何流言蜚语,坦坦荡荡地嫁给赵明熙。她也本该如此,性格使然让华雀天生在任何环境下都可以做一只高傲的孔雀。
可是,在自己真要出嫁,改籍良民时低下了头。
在赵母来访的那晚,在赵明熙与赵家断绝的那晚,她知道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抛弃荣华富贵只为厮守的痛快只有画本里才有,现实里,有的是数不尽的顾虑憋闷与犹豫。
她突然很想赵明熙。
黄昏时华雀踱步到了商行,可她没有进去,只是远远地瞧着。
商行里面人来人往很是嘈杂,那些个赵家的老掌柜们有半数都在搬运着行李辞去了工作动身回陇南。而那些新招来的年轻掌柜因为什么都不熟悉让赵明熙显得焦头烂额。
她远远打量着赵明熙瘦了许多,眼窝凹陷,说的口干舌燥。
那么多陌生人围着他吵闹一定很慌张吧。
风光一时的赵老板刹那间跌了下来,与本家分割意味着人去楼空,是人人都明白的道理。
华雀握紧拳头,不自觉憋着眼泪,为什么成亲要变得如此狼狈不堪,家人分离?
人来人往对着赵家商行的牌匾指指点点,对着赵明熙评头论足,这就是成亲的下场吗?
赵明熙,要不然算了吧。
你不后悔,我后悔了。
我继续当个熬日子的娼妓,没什么大不了!
华雀心一横抹了把眼泪提起裙子大步上前,可惜赵明熙早一刻看见了他。
那位小赵老板如今狼狈不堪可看见华雀时的表情还是一如当初,五官都在飞扬,好像有天大的喜事在等着他。
他挥着手小跑而来,穿着那身已经旧了的衣袍。
“呀!你怎么来了?按理说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这么着急不会是想快点见到我吧哈哈哈哈哈!”
赵明熙背后是烟火人家升起的炊烟,还有面摊蒸腾出的热气,这些平凡的景象跟他融为一体竟然意外的合适。
即使憔悴的瘦了一圈赵明熙也活力不减,他蹦到华雀右边又绕到左边,喋喋不休像打开了话匣子。
“我送过去的嫁衣你看了没?好不好看?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呀,你别说难看啊。啊对了还有,迎亲队伍不是没人吗,钱叔钱婶说会叫上街坊领居给我撑场面的!你不知道那个卖面的李叔还会吹唢呐呢,到时候一定给梅州吹的震天响,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丢脸的!”赵明熙边说边拍着脑袋,“哎我想想还要给你交代啥来着……啧,怎么突然都忘了,哎呀算了不管了,等我们成亲那晚我再慢慢给你说……”
赵明熙是兴高采烈地围着华雀转,等转了一圈才发觉对方身体僵硬愣在原地什么也没有回答。
他背手弯腰仔仔细细地看着华雀,华雀紧攥的拳头微微颤抖,她开始害怕了,她害怕赵明熙瞧出她的畏缩。
天际的火烧云颜色就像是那件嫁衣上开出的红花,盖在梅州最后一寸光明处。华雀盯着那里,却被猛地出现的赵明熙结结实实堵住了视线。
他哈哈大笑,指着华雀的脸。
“你怎么这副表情,不会是紧张吧,我的老天爷,你竟然也会紧张啊!”
赵明熙笑的合不拢嘴,可他笑过后却看华雀仍没有反应,笑声也渐渐低了下来,那眼中的神采也开始一点点暗淡。
刚刚滔滔不绝的话语瞬间变得结结巴巴。
“你……你怎么了?”
“你来找我,不……不会是有我要跟我说吧?”
他结巴的连嘴唇都在颤抖,刚才的神采飞扬都不见了,双手交叠搓着,一会儿摸摸后脑勺一会儿又跺跺脚强撑出一点笑意。
“什么事儿直说吧,我扛得住。”
火烧云里映出了明月的影子,像极了赵明熙站在笼馆赎身那晚的明月,而此刻赵明熙的表情也一如当晚。
不安带着期待,期待中又抱着落空的决心。
华雀紧攥的拳头还是放开了。
她顿了半晌,深吸口气笑望着赵明熙,说话声音十分大。
像是要让他们两人都听得清,要让过路对这一切指指点点的人都听得清。
“赵明熙,我就是来告诉你。”
“呃……你说,你说我扛得住。”
华雀吸了下鼻子,声音变得温柔缱绻。
“我就是想提醒你,不要忘了后天成亲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