嫖客虚情假意有,贪图娼妓钱财的竟然也有?
赵明熙听的是目瞪口呆,他从小金窝银窝里长大,对钱两二字没什么概念,十分不理解世间还有如此无耻的男人?
章大爷见赵明熙一脸愤恨,又是一声冷笑,“小公子也别在这儿苦大仇深,换了你指不定怎么样呢!这花楼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浊,要不然老伯我怎么从来不赎哪个姑娘的身呢?浅尝即止对大家都好啊……”
这话说的让赵明熙有点不高兴了,怎么三言两语就给人定了性?
“这位老伯您也不要这么讲我,第一我从来不逛花楼,第二也绝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我赵家虽是商贾可家风颇严……”
“行了行了年轻人话不要说的太满,看你这个样就已经在这浑水跟前瞧了…………哎!刘二爷来了?正好陪我去听听小曲儿!”
章大爷抱着酒壶挪了屁股,摇摇晃晃地跨过梅园小桥,赵明熙在桥这边听不明白他的话,纳闷的还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是个什么表情,怎么就在浑水边上瞧了?
他摸着脸皱眉抬头刚好看见了对面的华雀,金盏菊花钗在夜里熠熠生辉,美人额间的碎发落在高挺的鼻梁,玉臂抬起拢好散落的发丝,一双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睛对上了小赵公子。
人人都说娼妓该是满眼春水,怎么偏偏她没有呢?
赵明熙深吸一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定银子放在桌上,自己一个人背着手出了热闹的笼馆,那馆门口的灯笼渐渐黯淡。
赵明熙看着自己脚底的影子想,发生了那样的事,合该华雀眼里没光。
【珍鹭】
“你有事?”
“嗯。”
“干嘛去?”
“回家一趟。”
正值午后,梧桐抱着书站在珍鹭房门口,看她换了一身素色衣裳收拾东西,不由皱了皱鼻子提高音量,“你跟徐阿嬷说了吗你就回家?”
“我跟华雀说了。”珍鹭把给母亲留的银子和补品塞进包袱回头看了眼小龟奴,小小年纪款倒摆的挺大,就是个扫叶子的也管到她头上来了。
“等你做上龟公再来问东问西吧。”
珍鹭不理会梧桐,瞧着时间差不多得赶紧出门,不然晚间就来不及回来了。
也不知道最近梧桐怎么了,老抱着书跟着她,缠人的紧,明明不喜欢自己还一个劲儿往跟前凑。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今天你自己看书吧。”
算起来珍鹭已经有些日子没回家了,不过好在她母亲的身子恢复的不错,春天一到人的精气神也上来了,她刚进笼馆那会儿母亲还缠绵病榻,现在已经能起来做些轻活计了。
就是珍鹭每次回来麻烦的紧,不仅得求华雀同意,还得让欢鹂烛鸳帮她留神徐阿嬷,最难受的是还得里里外外换身衣服。笼馆的衣裙沾染的味道勾人,叫人稍稍一闻就一股子温柔乡的味道,而且每件衣裙的背后都会绣上一只活灵活现的笼中鸟。
珍鹭怕自己母亲看出端倪,只得从头到脚换个遍才敢回家。
回家后陪母亲坐在院中补衣服聊天也是战战兢兢,不敢说漏嘴。
直到太阳西斜珍鹭抬头瞧着天际乌云,心想怕是待会又要下雨,得赶紧归馆了。
好不容易回趟家的女儿,脸上的一分一毫表情都能被母亲看得清楚,宋母也抬头看了看院子上空飞过的寒鸦体贴开口,“小贞,是不是主人家规定的时间到了?要赶紧回去伺候了?不然你就先走吧,下月来也行。”
过了总有五六年了,二婶将宋母满的很好,她到现在都以为自己的女儿是在给别人家做工。
得有多久了,珍鹭自己都没听到小贞这个名字了,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着放下手中的针线说那就下月再来,“娘,我带来的燕窝您不要不舍得喝,春寒也逼人您要注意些。”
“我都晓得,你每次都送这么多的好东西来,我都吃不完浪费,下次你少带些,在外面辛苦也给自己存点钱呀。”
“没事的娘,我不在身边您一定要顾好自己。”
笼馆钱两进账如流水,虽然辛苦可银子到底是够花的。
可宋母看着自己的女儿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看着自己这个如今出落成仙女的闺女总不自觉的担忧,她身子虽然一天比一天强,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隐隐约约的不踏实,“小贞……我不知道是不是外面赚钱太辛苦,这些日子总瞧着你跟小时候好不一样,瞧着总不开心,如果有什么不如意的一定回来给娘说。”
珍鹭愣了愣,她面色有些僵硬,刚要扬起的嘴角不自然的挂在脸上,做母亲的总能最先察觉出女儿的变化,不开心…珍鹭好像自己都忘了从什么时候不开心,做娼妓就像温水煮青蛙,所有的不开心好像都在无数张床榻之间变成了无所谓。
不能再聊下去了,夜色降临,乌云密布,明明母亲就在自己面前,珍鹭却觉得两个人隔得好远,一边是寻常人家的寻常生活,一边是纸醉金迷,宽衣解带。
在这里她是小贞,在那里她是珍鹭。
这种感觉又割裂又奇怪。
从家里出来时夜空已经零星落下了雨,珍鹭戴着白纱斗笠跑进街道旁的酒肆屋檐下躲雨,祈祷雨能小些让她趁上客前赶紧回到笼馆。
衣服鞋子都没有换,得耽误好些功夫,她从家里出来就心绪不宁,眼下更是焦躁不安,抱着手臂来回踱步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