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刮了一夜风,今天起来一看,昨日比铠甲还厚重的阴云荡然无存,太阳如金轮一般,轻快地从洢水尽头跃出。
刘敦书走在阳光里,递过来两个大馒头,“在县试的时候,我吃遍了县城,就彭记的鲜肉馒头最好吃,一咬一嘴油。”
李步蟾接过馒头,后世管这叫包子,“那你就错了,南门外还有一家,据说祖上是福建来的,味道比这个更绝。”
这家伙都成精了,哪里需要自己开解,刘敦书笑了笑,“我倒是忘了,你才是老梅城了!”
“那是,等过完堂,我带你去吃正宗的美食。”李步蟾小心地咬了一口,不让油淌出来滴到衣服上,“大兄,跟你商量件事情。”
刘敦书的注意力放在肉馒头上,“说!”
“等下进了大堂,不管是个什么情况,你都不要说话,不要替我出头,可好?”
李步蟾停住脚步,低声问道。
“让我看你受欺负?”
刘敦书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那怎么行,打仗亲兄弟,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大兄,你要是强要出头,那我就单刀赴会了。”
李步蟾一动不动,刘敦书也动不了了,他有些不解,“这是为啥啊?”
“嗨,你想想,我岁数小,身子骨弱,他们的板子再厉害,也不敢落在我的身上。”
李步蟾看看周围的人,走到一边,把声音再压低了一些,“要是你挺身而出,他们正好拿你出气,说你咆哮公堂,要是你的尊臀被打烂了,还如何给我娶嫂子啊?”
“理倒是这么个理,”刘敦书捂着自己的屁股,眼珠子转了一下,“这官司咱就输定了?”
李步蟾点点头,不再说话,迈开步子向前,刘敦书跟了上去。
行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广场中间,就是安化县衙。
县衙东西两边各有建筑,东边是土地祠,西边是牢狱。
安化县衙居于当中,大门上的牌匾,写的是“宣德”,两个大字威严肃穆,宛如铁铸,乌黑的墨色如同神祗的眼球,冷漠地俯视众生。
县衙的大门有三间,左右有过街坊,左坊上书两字“节用”,右坊上书两字“爱人”。
县衙大门两侧是两间角亭,一亭申明,一亭旌善,从洪武五年之后,从县到乡,都例置二亭,用以彰善抑恶,剖决争讼。
就这么一座简简单单的县衙,却似乎蕴藏了一股无形的威压,让鸟雀都远远地绕开,不敢在屋檐上立足。
两人的脚步也是一凝。
刘敦书脸色一白,他不知道这股压力从何而来,可他就是感受到了。
亏他先前还豪情万丈,自认为粪土公侯,没想到只是区区一座县衙,就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刘敦书自嘲地笑了笑,给自己打气,“愚兄到了此刻,方知秦舞阳之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