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把那份图纸推回桌面,“您说‘来路’,我明白您的意思——可如果这东西真是从哪儿‘流’出来的,您敢把它拿去做评估?又敢请人拆解内部逻辑?”
高工眼角微动。
“如果我没记错,你们香港总部那边,是不是还有个姓许的顾问?去年年底,就是由他做中间人,向南洋某风电企业提供了‘适配风伦角度自校准结构’的小样?我这结构里有七个原始参数的,跟你们那个小样的公差一样。”
麦麦提眯着眼,语气很轻,“您要真觉得‘不清不楚’,那我们现在就当没谈过——我离开你这儿,马上坐船去蛇口,那边的‘法拉博’,昨天刚约我吃饭。”
高工脸色明显阴了一点,“法拉博代理”,正是他们在南方市场的头号竞争对手,手上资源活跃,出手也快。
“还有。”
麦麦提顿了顿,往前俯身,手指轻敲桌面,“您是要我出具什么红头文件,还是想我拿科研所证明?抱歉,我这套东西是自己做出来的,靠脑子,不靠所谓的政府批文。
你要真等到哪天它有了‘来路清晰’的专利文件,那时候你们隆江,恐怕连三成都拿不到。”
高工沉默了。
空气像凝固了半秒。
旁边的助理小声咳了一下,想插话又缩了回去。
“高工。”
麦麦提语气转缓,却仍然压着那股锋利,“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们要三成,我认。但价——不能按你这张表来砍。技术你们评估过,潜力你们心里最清楚。”
他靠回椅背,淡淡一笑:“你若是非要拿‘合法性’来说事,那我就只能理解成,你们是想黑吃黑。”
这句话像钉子一样砸在桌面。
高工终于不说话了。他眼底的试探与算计,被一句“黑吃黑”点得透亮。
沉默良久,他低头收起桌上的评估单,缓缓点了点头:“麦先生说得在理,我们确实不该把老一套用在新路子上。”
“价我去跟上面再请示。”他加了一句,面色恢复了平静,“八成……我们尽力。”
麦麦提没有点头,也没有追问。
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像是在等一锅水烧开之前最后那一声气响。
“但前提是,首期付款要打出实效来。”高工补充道,也算是默认了“二八分”的规则。
但实际上,他们少拿一成,依然能从余下老生常谈的名目中,吃得肥而不腻。
“没问题。”麦麦提抬起下巴,“我出一套简化样机图纸,并附上一份英文技术摘要。你们在香港注册下‘结构改进专利’,资金走账回流,这些程序,你们比我熟。”
高工点点头,眼神不再试探,转而认真:“我们需要七天时间走账——但你明天可以收到正式意向书。”
“行。”麦麦提点头,提起公文包起身,“那就按你说的。”
一周后,深圳湾的晨光刚刚刺破海平线,
麦麦提躺在南海酒店的露天花园阳台上,手里捏着刚从前台转接来的长途电话,来自香港汇丰银行的账户通知——
五笔专利的第一笔款项,已经全部到账。
折合人民币三千二百万元整,其中港币部分按即期汇率结算,走了中转清算账户,交易过程干净利落,全程没有留下一丝多余痕迹。
账面上的数字让他短暂沉默。
虽说这金额比他开口时的预期还低了那么几分,但放在当下的中国,这无疑是一笔天降横财般的巨款。
不是补贴,不是援助,更不是人情——是真正意义上,凭脑子、凭手艺,在规则边缘赢下来的——穿越者的第一笔实质性回馈。
他坐回沙发,点了一支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喜悦是有的,但真正压在心头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这笔钱怎么花,是个问题。
不能挥霍,不能被查,也不能坐吃山空,死在账上——得动起来,要能借这笔钱做一件大事:打进风机国产化链条,让自己的设计,变成能上天的真刀真枪的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