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县衙后堂,上好的青瓷茶盏狠狠砸在磨得光亮的金砖地面上,碎裂声尖锐刺耳。
赵志敬胸膛剧烈起伏,一张平日里还算白净的脸此刻涨得如同猪肝,眼珠子布满血丝,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他指着面前噤若寒蝉的师爷和几个心腹捕头,声音嘶哑地咆哮,“本官养你们何用?啊?!连个商队都护不住!连云家父女两个大活人都看不住!让他们就这么从本官眼皮子底下溜了!饭桶!一群只会吃干饭的饭桶!”
师爷缩着脖子,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几个捕头更是垂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缝里去。
谁也没想到,那云博远看着老实巴交一个商人,竟有这等胆量和手段,联合黑风寨演了这么一出金蝉脱壳!
“说!他们往哪儿跑了?”赵志敬猛地揪住离他最近的一个捕头的衣襟,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云博远那老狐狸!还有他那个看着柔弱实则一肚子坏水的女儿!给本官找出来!找出来!”
那捕头吓得腿肚子直哆嗦,话都说不利索:“县…县尊…小…小的们真的不知…那条路…往平安县去的…可…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半路拐去了别处……”
“滚!”赵志敬一把将他推开,那捕头踉跄着差点摔倒。
他像一头困兽般在堂内来回踱步,眼神凶狠而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封城!马上给本官封锁四门!”他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尖利,“所有出城要道,全部设卡!严加盘查!车马行人,一个都不许放过!就算是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平阳县!”
“挨家挨户地给本官搜!特别是那些跟云家有点牵扯的!全都给本官盯紧了!”
命令被层层传达下去,整个平阳县衙瞬间鸡飞狗跳起来。
衙役捕快们如狼似虎地涌上街头,平日里还算平静的县城,立时被一股紧张肃杀的气氛笼罩。
赵志敬瘫坐在太师椅上,胸口依旧起伏不定。
怒火稍稍退去,一种更深的恐惧开始啃噬他的内心。“
黑风寨…陈烬…那个煞星!还有云博远这老匹夫!竟敢如此戏耍本官!”他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点齐兵马,踏平黑风寨,将陈烬和云家父女碎尸万段。
可…他不敢。
上次鹰扬卫的惨败还历历在目,黑风寨那帮亡命徒的凶悍,他比谁都清楚。现在云家父女也投了过去,万一…万一他们真的说动了青城山那伙更难缠的土匪呢?
他甚至开始怀疑,边军那边会不会有人暗中和黑风寨有勾结?
否则上次怎么会败得那么惨?
越想,赵志敬心里越是发毛,后背一阵阵发凉。
“不行,这事决不能闹大!要是让上面知道了本官剿匪不力,还被土匪和本地富商联手耍弄…”他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必须尽快!必须尽快把云家父女抓回来!堵住他们的嘴!
赵志敬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一时间,平阳县城内风声鹤唳。
街头巷尾,巡逻的官兵明显增多,盘查也变得格外严苛。
百姓们走路都低着头,生怕惹上麻烦。
城门口更是排起了长队,出城的百姓和客商被翻来覆去地检查,怨声载道却不敢言语。
茶馆酒肆里,人们压低了声音,悄悄议论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听说了吗?云家那趟去平安县的货,半道上让黑风寨给劫了!人死了不少,东西也全没了!”
“啧啧,云老爷这回可是伤筋动骨了…”
“何止伤筋动骨,我听说啊,赵大人派人去云家查抄,结果扑了个空!云老爷带着大小姐,早跑了!”
“真的假的?那赵大人岂不是气疯了?”
“可不是!没看现在满城都跟疯了似的找人嘛!小点声,隔墙有耳…”
各种猜测和流言在城里弥漫,有同情云家的,有幸灾乐祸看赵志敬笑话的,但更多的是恐惧和不安。
黑风寨的凶名,赵志敬的暴虐,像两片乌云压在平阳县上空,让人喘不过气。
而此刻,风暴中心的黑风寨,聚义厅旁的偏厅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油灯的光芒柔和,映照着陈烬平静的脸庞,以及云博远和云清洛父女俩略带忧色的面容。
“大当家,探子回报,县城已经彻底封锁,赵志敬的人马正在四处搜捕,城门口盘查极严,连只耗子都难钻出去。”一个精干的喽啰低声禀报。
云博远长舒了一口气,带着几分后怕:“总算是安稳了…只是,赵志敬此番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怕是……”
“爹爹无需过虑。”云清洛接过话头,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很清明,“赵志敬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如今他颜面扫地,定会疯狂反扑。但他越是如此,便越容易失去理智,露出破绽。”
陈烬点了点头,对云清洛的分析表示赞同。
“云小姐说得对。他急了,乱了,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他看向那名喽啰,“传令下去,我们在城里的眼线,暂时收缩,全部蛰伏,不要冒头。让赵志敬自己去折腾,让他疑神疑鬼。”
“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云博远看向陈烬,眼中带着询问。
陈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赵志敬现在是惊弓之鸟,看谁都像敌人,听什么都像风声。”
“我们就顺着他的意,再给他添几把火。”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他不是想找人吗?不是怕我们和青城山联手吗?那我们就‘帮’他一把,给他送些‘线索’过去,让他自己吓自己,让他那颗本就不安的心,更加意难平!”
具体的计划,陈烬没有细说,但他的语气和眼神,却让云博远和云清洛都感到一种莫名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