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霭缭绕,紫光微渗。洞壁嶙峋扭曲,冷硬如枯骨,嵌着星星点点的萤石,泛出诡异而幽深的微光。
岳阑珊小心搀扶着岳清澄,沿着渗着寒意的石阶缓缓下行。石面如冰,寒意透骨,每一步都仿佛踏进毒息氤氲的深潭,连呼吸都变得迟滞。
清冷湿意渗入血脉,力气悄无声息地流失。岳清澄踉跄着,指节绞紧阑珊的衣袖,幽魇藤蔓数日的捆缚使得她手背僵白,几乎失去知觉。
身子一歪,她整个人几乎压在了阑珊身上,只靠着那点温热,勉力从颤抖中挣扎着向前。
“郡主……不要再逼迫自己了。卸下那些重担吧。”
台阶尽头,叶灵筠逆光而立,声音低沉,如冬夜中残存的一缕微火,在无边寒风中苦苦燃着。
岳清澄脚下一顿,身形微微一晃。那句沉静而不容置喙的劝告,像重锤砸进心头,令她片刻间连反驳的力气都失去了。
若早听进药师爷爷的话,又怎会困在这暗无天日之地,尝遍血与火的滋味?
阑珊察觉她指尖的微颤,顺势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温热跳动透过衣衫传来,她声音颤:“姐姐,你的心跳……乱得厉害。”
她目光却越过清澄,紧盯着台阶下的叶灵筠,警觉地将清澄往怀中拢了拢。
岳清澄缓缓抬起头,眼底一道寒光划过,如冰湖深处溢出的一缕火焰,微弱却倔强。
她喉头紧,声音低哑而沉稳,每个字仿佛从血肉中压榨出来:
“不,就算不是为了我母亲……为了宁安镇那些无声无息失踪的女子……我也要追查到底。”
话音未落,洞壁间忽然泛起一阵低缓的回响。
那声音无形无质,却带着阴冷的粘滞感,仿佛从石缝中蜿蜒爬出,直钻耳骨,像冰针扎入皮肉,寒意透彻脊髓。
“真相……不是你能承受的。”
“郑国泰已被押回锦衣卫大船……你们无需再逗留,早早离开才是。”
那声音浮浮沉沉,忽远忽近,似从地心深处传来,又像藏在幽影角落,悄然窥视着他们。
岳清澄立在石阶上,冷汗沿着鬓角滑落,缓缓环顾四周,除了熟悉的身影,再无他物。
破碎的石壁渗出湿意,阴影在紫光中扭曲蠕动。耳边仿佛响起细细的嘈杂声,若有若无。
她指尖微颤,似捕捉到某种熟悉的气息。
她凝神静听,轻声唤道:“金宝儿……是你么?”
石洞寂静,仿佛连石壁也屏住了呼吸。
忽有一阵细微回响,如远风传来:
“星野幽微,光敛亿载;越渡星河,终映眸海……穹苍遗意,欲使草木凝魄、虫鱼焕彩、人寰重明,共耀九垓。然赋予这方天地太多悖逆常理,似是生机,实藏诡谲;看似恩赐,却暗隐灾劫——放手吧。”
字句泠然,似星辰碎落心底,寒意深入骨髓。
皇甫流云警觉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唤道:“宝儿姐姐……是你么?”
岳清澄紧握阑珊的手,眼底浮现不安,低声追问:“金宝儿……你到底在说什么?”
声音如雾气般在洞中弥散,无人应答。那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地底、石缝、头顶……像整座山体都在低语。
岳清澄咬牙,再度喊道:“金宝儿!别缩头缩尾的,赶紧出来!”
回应她的,唯有洞中涌动的冷风。仿佛方才一切声音,不过幻觉。
傅砚青抬眼望向辛岚玉,低声道:“都督,既然国舅已回岸边大船,我们是否该启程返航?”
辛岚玉眸色微动,落在姐妹二人身上。
台阶之间,一人浑浑噩噩,神情痴罔;一人气息虚弱,连站立都在苦苦支撑。
她心头一紧,指尖微动,神情暗沉几分。
这些年,她虽与阑珊不熟,却亲眼见证岳清澄的成长。为寻母踪迹,清澄郡主忍辱负重,孤身前行,如今在此绝境之中,那份沉在骨血里的执拗,终在静默中破开,叫她再无法袖手旁观。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语声低沉,却如刀锋破夜,“既寻至此地,便不能放走任何一人。”
诸葛玄面色顿凝,立刻应声:“是啊!若此折返,宁安必将长年动荡,失踪案再无止息!”
石洞间气氛骤凝。
岳清澄仰起头,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眼眶热,险些支撑不住。她勉力行礼,声音微哑:“多谢阁主,多谢星主……”
话未完,忽而怔住。
她目光微乱,洞中幽光映照在熟悉的身影上,时间仿佛凝固。她喃喃开口:“这……难道不是梦么?阁主,连四老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