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至的包容至极的态度几乎看呆了一众人,天潢贵胄、九五至尊的皇帝,竟也有这样迁就软和的时候?
作为视线中心的窦昭昭却无暇理会,微微侧首对上陆时至关切的笑容,看着他这幅模样,窦昭昭生出几分恍惚来。
若非二人靠的足够近,以至于她一字一句听的清楚,她都要以为自己听岔了……
陆时至没有给窦昭昭再失态的机会,偏头看了张公公一眼,张公公心领神会,即刻和念一一道半扶半搀着窦昭昭回了营帐。
张贵妃脸上那点笑容彻底僵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窦昭昭的背影,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陆时至竟会这样失智,竟然会……这样下她的面子?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张贵妃还是维持住了贤德宽厚的姿态,“陛下狩猎辛苦,不如且先去歇息,臣妾去瞧瞧珍妃……”
“不必。”陆时至毫不犹豫拒绝了,神色冷淡,“珍妃喜静,叫她好好休息便可。”
陆时至连理由都懒得找,拂袖而去,徒留在场众人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还是楚嫔挤出笑容来打圆场,“贵妃姐姐,咱们去瞧瞧都有些什么好东西吧?”
夫人们立刻附和道:“不知今年又是谁能拔得头筹呢?”
在热闹声中,张贵妃重新恢复笑脸,转头吩咐半青,“珍妃身子娇贵,荒郊野外的必定睡不安稳,本宫新调制了安神香,你一会儿给珍妃送去。”
半青点头答应,一旁的楚嫔忍不住了,抬手拦住了半青,“姐姐!你对她再好,她也未必领情……”
张贵妃露出一个有些落寞的浅笑,“这是我该做的。”
说罢看向半青,“去吧。”
张贵妃神情淡然、宠辱不惊的模样,让场上的气氛轻松了下来,女眷们打量起堆成山的猎物,议论谁家儿郎了不得的同时,不免也小声嘀咕起方才的事来。
“陛下待珍妃娘娘当真是情真意切。”
“若非圣宠优渥,珍妃怎么敢如此骄矜跋扈?”
“这倒是,从前对珍妃恃宠生娇的做派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方知不过冰山一角。”
“不过……贵妃娘娘倒真是温柔贤淑,只可惜陛下眼中只有……”说话者有所顾忌,不敢多言。
“得宠是一回事,可真要母仪天下,还得论资历、德行,这是国事,可不能全凭一人喜恶。”
……
张贵妃目光落在停歇在架子上的打盹的猎鹰上,听着似有似无的议论声,缓缓勾了勾唇,堵在心口的那一口气总算顺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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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龙纹营帐内,陆时至重重的摔帘而入,于力行紧随其后,帐内伺候的宫人看着二人的脸色,噤若寒蝉屈膝请安。
于力行看了眼阴沉着脸站在殿中的陆时至,小心翼翼的请示道:“陛下,您辛苦了一日了,奴才伺候您沐浴解解乏?”
陆时至斜了他一眼,“朕身上很难闻吗?”
“奴才不敢。”于力行连连摇头,心里那叫一个苦呀,闻着味犯恶心的是珍妃娘娘又不是我,您怎么光逮着我为难呀?
“陛下发了汗,为着圣体康健,奴才伺候您换身衣裳吧?”于力行不敢继续这个话题,回头示意宫人们,“还愣着做什么?”
宫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几息的功夫,迅速备好了新衣裳围了过来,于力行的手才伸到了陆时至的腰上,就被陆时至躲开了。
在于力行不解的目光下,陆时至转身进了屏风后,“备水!”
语气不耐烦的同时,透着隐秘的无可奈何。
于力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诶”了一声,陆时至褪去衣裳的功夫,浴桶已经放满了。
陆时至皱着眉头由着宫人伺候沐浴,想着窦昭昭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忍不住嘟囔道:“真是娇气。”
于力行闻言擦背的动作顿了一瞬,笑眯眯打圆场道:“珍妃娘娘身子弱,一路舟车劳顿还要照顾公主殿下……绝非有意……”
话未说完,陆时至幽幽瞪他一眼,凉丝丝道:“还要你说?”
于力行脸上还堆着笑,暗地里默默咬了咬后槽牙,暗骂自己多嘴,皇帝不急太监急。
陆时至沐浴后还特意往身上挂了个香囊,这才往窦昭昭那去,他这是去兴师问罪的,可等人进了屋子,迎头去见着满屋子的乐呵呵的笑脸。
陆时至不由得一愣,目光下意识地看向窦昭昭,却迎上后者骄矜甜美的笑脸,不仅不惧他的冷脸,还挑了挑眉。
还是一旁的陈医监有眼色,躬身道:“恭喜陛下,娘娘有喜了。”
这下不等陆时至反应,于力行都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带着满屋子的人哗啦啦跪下了,“恭喜陛下,恭喜珍妃娘娘!”
陆时至无暇理会,脚情不自禁地往前探了几步,直直看着窦昭昭,“当真吗?什么时候的事?”
窦昭昭这会儿才慢悠悠起身,装模做样地要屈膝行礼,不出意料的被陆时至伸手拦住了。
“回皇上话,陈医监说,已经快两个月了。”
陆时至稀罕地将窦昭昭拉到了近前,“朕记得珍妃怀长禧的时候是四个月才害喜,怎么这回现在就犯起恶心来了?”
陈医监人还没站直呢,腰又弯下去了,“请皇上恕罪,娘娘身子弱,加之因为季节变化脾胃不和,微臣竟疏忽了。”
“娘娘害喜,多是因为孕妇闻不得血腥气,又经过车马劳顿,动了胎气,这才……”陈医监屈膝请罪。
窦昭昭自己清楚,她生陆长禧的时候亏了身子,这两年有陈医监调理,已经恢复许多了,主动开口打岔道:“陛下,臣妾今日已经好多了,若非陛下身上的味道太呛人,臣妾怎么会……”
话未说完,被陆时至横了一眼,“朕还未找你算账呢,你还怪起朕来了?”